易沉澜的脸色那样苍白,神情痛苦至极, 他微启薄唇,声音绝望到让人不忍卒听。
“晚晚, 阿澜师兄来陪你了……”
……
床上的男子睫毛轻颤, 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双凤目风华无双,但却无比黯淡, 没有灵气,也没有光芒。
美则美矣, 美的像一具空壳。
他慢慢撑着手肘坐起来,虽然并非迟暮的年纪,但他的背影看上去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透着死气和腐朽。
微卷的衣袖下,两只手腕微微扭曲,不是干干净净骨节分明的样子, 像是伤了太多次,已经接不好骨头了。
男子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微微蹙起眉——今天的梦不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很不吉利。
不吉利……不吉利……
男子有些慌慌张张的起来, 虚浮的脚步走到桌边,熟练的拿起桌上的各种瓶子,取了银杆,面无表情的调配起来。
他拿起一个红的妖冶的瓶子,倒了一下、两下、三下、不停的倒着……
“阑珊”是星阑夜这药物的药引,要多一点,再多一点,做出来的梦才会甜……
男子面前积聚了一大片红色的粉末,昏暗的房间里仿佛发着幽幽的光,像人死之前眸中那一点回光返照,是绝望处的希望。
“晚晚,别和我生气了,”男子神色很温柔,声线低微,带着几分恳求,“师兄真的快撑不住了,求求你疼疼我吧……”
“不生气了就回来吧……”
他将所有东西配置好,倒入一个干净的瓷瓶中摇匀,仔仔细细的密封住,脸上浮现了一丝飘渺虚无的微笑。
倏然间,男子的目光落到了书桌边的铜镜上,清晰的镜面完整的照映出了他的脸。
镜中人双颊微凹,虽然容颜仍是极盛,但却不复曾经的丰神俊朗,带着一丝形销骨立的病美人之感,曾经一头浓密乌黑的墨发,如今夹杂着不少许银丝,看上去饱经沧桑与磨难。
他生生打了个冷战。
他老了。
也丑了。
他心爱的姑娘很喜欢他的容貌,经常毫不吝啬的笑着感叹他是一个大美人。
可是他连最后的这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他已经烂透了,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山主,我能进来吗?”门外响起了秦凰的声音。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答,秦凰叹了口气,总是带笑的脸也早没了笑意,只剩一副愁容,他又敲了敲:“山主,我进来了,你得吃点东西了。”
他端着托盘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呆坐在那里的易沉澜。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们山主,顶天立地意气风发的男儿,他打心眼里佩服敬仰,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两天不见,他怎么好像又瘦了……
秦凰深深吸了一口气:“山主,你吃点东西,你……心里难受,还要应付外面江湖上那些人,这样不行啊,早……迟早挺不住。”
他现在已经不敢说“早晚”这种带“晚”字的东西了,前几年有个弟子说了个“咱们晚上吃什么”,被易沉澜听见了,当场就发了疯。
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再在易沉澜心上捅刀子,提这个“晚”字了。
易沉澜恍若未觉,没理会秦凰的恳求,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将刚才的瓷瓶拿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打开盖子,又往里添了一些“阑珊”。
秦凰一噎,这东西好像是……他张了张嘴急道,“山主,方南丹说你不能再……再用‘星阑夜’这东西了,太、太伤身了。”
秦凰心里着急,自从方南丹给易沉澜用了星阑夜之后,易沉澜就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得到了一丝喘息,永无止境的依赖了下去。可是方南丹说了,这东西不能再用了,再用下去,真的就要把易沉澜的身体彻底毁了。
“山主,你心疼心疼自己吧。你这样作践自己,别人……别人看了也会难过的。”
谁?
谁会难过?
易沉澜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向秦凰,他的眼睛里常年笼着阴翳,冷冷的看过来,像是绝望的野兽。秦凰心里一叹,不敢再劝了。
看……没有答案。还会有人难过吗?晚晚气他没有保护好她,再也不理自己了。那应该不会有了,没有了。
秦凰抿了抿嘴,他有时真想说一句“就算是为了晚晚这丫头,你也该对自己好点”,可是他哪敢把那个名字在易沉澜面前说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易沉澜手边,“山主,你吃点东西吧。”
易沉澜没有看,他又将目光落在了铜镜上。
秦凰愣愣的看着易沉澜去照镜子,心中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面上却不敢显露。他垂着手,闭上眼睛别过了头。
易沉澜端详了自己许久,终于轻声喃喃道:“最后一样也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秦凰看着易尘澜注视自己的容貌,唇边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他心中都已经麻木了,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情痴之人,但是到易沉澜这个份上的,他真是从没遇过,连想都不敢想。
“你记得吃东西,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秦凰轻声说道,他话已至此,不能再多说什么,转身出门去了。
……
“这就是关于你的替身的事,舒戚当年只是想打造一个完美的“女儿”,却不曾想,段月落会利用这个来加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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