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挥剑、劈下——
在和纳兰千钧的殊死对决里,她其实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真相,肖桃玉至今也不敢相信……
“师姐!师姐!”几个小弟子慌乱无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肖桃玉大梦初醒一般回过头,毫无血色的脸显得她很凉薄,宛如一触即碎的冰,白抹额更显出了几分凛冽,她问:“怎么了?”
一整个队伍的人都呆呆望着这个站在尸山血海里的白衣弟子,有人咽了咽口水,说:“师姐,东城门的腐尸都让你杀光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事实上,肖桃玉一来,他们几乎没机会动手,那人的世界好似只剩下了斩妖镇祟,再无其他。
“好。”她颔首。
一队人提剑回了城内,正是午后,每个人都有些疲倦,眼下皆有乌青,恹恹的谁也不愿讲话。
结果没走到休息的驿站,前方的路便让人给围得水泄不通,吵闹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儿子就是调皮了一下而已!你们这些道士本来就该保护他,现在我儿子没了,我怎么活!啊啊啊!”男人粗鲁的大骂和女人尖锐的哭声交杂在一起。
前方几个被堵住的秉玉弟子明显有些怒了,又不好对普通百姓发火,只得强压脾气,说:“你们讲不讲道理?都说了城外危险,他非要出去,自己没了命,我们还能怎么办啊……”
甚至有弟子让这无理取闹的一家人给逼得眼眶发红,开始偷偷抹眼睛了。
肖桃玉见状忙走上前去,问:“怎么回事?”
“你是管事的吧!?我儿子没了,我儿子没了!都怪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老子打死你!”愤怒至极的男人突然冲上来,狠狠一巴掌便打了过去。
肖桃玉已经好几天粒米未进了,即便是她能够靠着修为、撑着那虚弱的身子去斩妖,去杀敌,去收拾烂摊子,可那说到底也是在撑着。
修士又能如何?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凡人而已,□□凡胎,怎么不会痛,不会饿,不会累呢?
因此当那一巴掌甩过来的时候,强弩之末的肖桃玉几乎是来不及反应,毫无招架之力便被扇得摔了一跤,猛地栽在了地上,一侧脸颊瞬间高高隆起,血丝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竟然没能立刻爬起来。
“师姐!!”
“你们这群刁民!反了天了!”
秉玉弟子立刻爆发了。
结果那男人是莽夫,那女人是泼妇,两个人又正好伤心至极愤怒至极,不依不饶便又要扑上来打肖桃玉。
这次男人的手尚未挥下去,便让一人紧紧攥住了,那人力道之大简直要将他的骨头捏碎:“谁他妈——”话没骂完,便对上了顾沉殊阴郁暴戾的一双眼,顿时哑口无言。
拂梅门弟子的增援刚到琴川,便瞧见了这边的乱象,别提顾沉殊是怎样的心情了。
“你敢打她?”这么久以来,他都没舍得动这小弟子半分,这个受秉玉搭救的莽夫,竟然敢打她?
咔咔几声脆响,男人那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了起来,穿透脑髓的疼痛令他倒在地上嗷嗷狂叫了起来!!
“真是一群刁民,救你们做什么!”顾沉殊猛地一振袖,脸色阴沉欲雪。
他赶忙回身去看肖桃玉,那人已经被弟子们乱糟糟的扶了起来,瞧见她虚弱苍白的脸色,顾沉殊气得银牙咬碎,他带着人回了驿站,点了些吃食,一勺白粥吹凉了递到她唇边,她却微微偏了头。
“听话……不烫的,吃几口吧。”顾沉殊好言好语的哄着,低眉顺眼的样子何其温柔,同方才那个一下拧断男人胳膊的人仿佛是两个灵魂,“你不喜欢这些,我去接个厨房,给你做些吃的来,你等着我。”
肖桃玉忽然轻轻开口:“别白费力气,我不想吃。”
顾沉殊脚步顿住,回身坐在了她面前,那人脸颊还肿着,磕破的嘴角已经被他涂了药膏,他只觉得这样子有些荒唐有些好笑。
没让外面那些吃人的怪物打伤,却让她一直拼命守护、手无寸铁的百姓给扇了巴掌……
一种没来由的心疼和愤怒一起席卷了过来,顾沉殊觉着自己快疯了,他隐忍地咬牙问道:“……肖桃玉,你是铁打的人吗?”
那人再不回答了,无论他问什么说什么,她都讷讷的,一声不吭,神情麻木。
在这一片死寂里,顾沉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肖桃玉哪里是在折磨自己?
分明是在折磨他。
他再也受不了了,扶着肖桃玉的肩,眉眼焦灼:“你理理我吧,你说句话吧……我知道你难受,要不你哭一哭,或者……你打我吧?你千万别一句话也不说,桃玉……算我求你。”
顾沉殊将人抱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但那人身上好凉,好像怎么也暖不起来。
“桃玉……”他埋在那人脖颈间,一遍遍唤她的名字,“桃玉,桃玉……”
肖桃玉轻轻说:“你其实恨我的吧?”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顾沉殊顿时便懵了,松了手,怔怔地望着她黯然的一双眼。
她说得没头没尾,却直击顾沉殊的内心:“你别恨我,好不好?”
肖桃玉这句话说得没什么音调,甚至显得有些薄情了,可她的眼神却透着隐晦的恳求,隐忍的深情,抑压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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