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命正在那里孕育,微弱的心跳应和着他的心跳,砰砰,砰砰。
他闭上眼,感到身体正在变化。
他看到了满目黑铁的克瀚氏城,一个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器皿中生成,有的已经停止呼吸,有点长出畸形的瘤子。但有一个小生命像一块完美的玉雕,荧白的身体之下,孕育着最清澈的灵魂。
他再也没有从那个器皿前离开,好似他就是器皿的一部分,他也在孕育那个幼小脆弱的生命。
器皿变成一条缓缓流淌的长河,他注视着的生命从河水中站起,他恍然明白,河水就是时间。
那么,他也是时间吗?
那是一个英俊的人类,他很想靠近他,因为那个人类的身上,有他喜欢的气味,他想埋在他的颈窝里,将他的气息纳为己有。他甚至还想将他吞噬掉,揉入自己的身体,血肉相融,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他那么喜欢那个人类,他不能让那个人类脱离他。
但是真奇怪,如果那样不愿意,他又为什么要把那个人类从自己的身体里剖离出来呢?
久远到一颗恒星从诞生到寂灭之前,他将涟漪里的清光种在自己的胸膛,它放肆地生长,吸取他的生命,直到终于瓜熟蒂落,变成一个人类。
他皱起眉,思索自己为什么不永远将人类埋在心脏里呢?为什么要任由他生长,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人类在变幻的流云和错位的苍穹间奔跑,溅起的涟漪在他脑海中轰然回荡。他也不受控制地追上去。人类转过身,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泠
看清人类眼中映出的自己时,所有记忆如春草般醒来。他想起自己是谁,人类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你能找到我。洛攸这样与他说过。
他真的找来了,循着约因魂的指引,找到了只剩下一捧光点的洛攸。
洛攸对这里很熟悉,上次那场撕裂位面的穿越,他就来过这个能够折叠时间的空间约因宇宙。
不同的是,这次他看见了季惜城。
是季惜城,也不是季惜城。
流动的彩光在季惜城身后变幻成一对巨大的羽翼,那双向来黑雾笼罩的眸子潋滟泛金。
洛攸想起,联盟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虫族皇帝是一团瑰丽的星云。
他向季惜城伸出手,张了张嘴,声音却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万千彩云共鸣同震。
酒酒。
闻声,季惜城眉梢轻轻一颤,像是听懂了他的呼唤,也向他伸出手。
这一刻他明白了,在这个拥有迥异法则的宇宙,他和季惜城都不是原本的人类,他们接受了这里的法则,他更是因此重新拥有了生命。白枫科学家们研究了三百多年,未能参透虫族的生命奥秘,他们却在生死之间握住了奥秘。
他消逝于使命,诞生于季惜城的心脏。
十指相握,星云再次翻转,遮天蔽日的羽翼将他拥入怀中,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周遭的光景似飞旋的箭,看不真切。清响变作急促的鼓点,疼痛自他脖颈升起。
季惜城咬了他一口,像是要再次将他纳入体内。
但这好像已经不可能了。
艳丽的光黯淡流逝,世界归于漆黑。
浮空岛上的瑟丝岚终于开花了,从别墅蔓延到岛的尽头,在微风下层层叠叠,如同海浪。AI管家对此十分满意,在自己的农业技能上点了个满星标志。决心种花的明明是洛攸,下苦力的却是它,它现在不想要洛攸牌仿生人的身体了,因为酒酒老是觉得他碍眼,他得讨赏,换成季擒野牌仿生人。
不过它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工智能,知道现在不是去打搅洛攸的时候,在那扇紧闭的卧房门外面飘了会儿,就和小机器人们玩耍去了。
回到首都星已有一月,洛攸大半时间都躺在这张床上。他甚至都没有办法以公务为由将季惜城赶去特勤总部。
因为战争已经结束在他们归来之前就结束了,虫族回到本来的地方,和平回到白枫。三年里,联盟百废已兴,欣欣向荣。
季惜城这个上将现在已经不用天天耗在军中了。
如今的最高军事议会在伊萨的主持下洗牌,占据高位的都是年轻的有识之士。伊萨说,等二人休息够了,还是得回到军中和议会工作,但季惜城只当耳边风。
风将瑟丝岚的馥郁送入窗户,却驱散不了满室春景。洛攸力竭,季惜城仍没有放过他。
我要坏掉了。洛攸软着声音警告道。
你早就坏掉了,是我把你修好。季惜城在他汗淋淋的脖颈上说。
洛攸笑着骂,我欠你的?
欠不欠,你都是我的。季惜城撑起身子,视线自上而下笼罩着他,语气既矜持,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娇气,洛攸。
洛攸哪还受得了,认命道: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又是一轮天风吹过,瑟丝岚潮落潮涌,热血似柔情,于天地间奔涌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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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惜——初禾(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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