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我其实在最开始和阿治见面时就察觉到了他一些本性方面的问题,只是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去正确面对。
我坐到了树下的长椅上陷入了沉思中,回过神来时突然发现自己隔壁的椅子上坐着另一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比阿治还要瘦小,穿着暗色的裙子,紫色的头发垂落,侧面上绑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带。
倘若只是普通的小孩子我还没那么在意,毕竟我也不是一个见了小孩子就爱心泛滥的人,不如说正常情况下的我其实反而是比较反感小孩的。
可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这孩子。
经过和阿治的相处,我已经能够很轻易地看出来了,浑身是伤、在深渊边缘挣扎着的孩子的模样。
这么想着,虽然理智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情感上我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望着那个小女孩问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有回答我,只是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地面,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她在注视地面上的蚂蚁。
成群结队的蚂蚁正在地面上搬运肢.解着蟋蟀的尸体,像是要搬去自己的巢穴里。
也许成年人望见这一幕只会投去一个轻藐或厌恶嫌弃的眼神,但小孩子与大人的世界总是不同的,带着残酷又天真的烂漫,就算是芽衣也曾在年幼的时候极为冷酷地拿木棍去戳死蚂蚁。
别的小孩子也或多或少做过类似的事情,或是拿水淹、扬起泥沙去埋。
而紫发的小女孩只是静静地望着它们,像是外界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只有地面上的蚂蚁令她无法移开目光。
“你喜欢蚂蚁吗?”我出声问道。
女孩还是没用理我,她沉默着,连呼吸也浅得几乎没有,整个人像是已经死掉了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蚂蚁。
我试探性地坐在她的身边,看见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后小声地问:“杏?”
她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我继续猜:“理绘?真纪?奈奈?理莎?”
在连续说出十几个名字小女孩都没有反应后,我思考了几秒,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那样想起什么,于是喊道——
“sakura?”
叫做樱的女孩子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我。
第34章
世界上的名字多得数不胜数, 我想了一些比较常见的名字,猜了十几次都没有猜对,只是突然灵光一闪因为想到樱花而喊了一声『樱』, 没想到还真给我猜对了。
——『樱』。
总感觉这三个音节念着就会让人的心中产生一种柔软的情感, 很适合这孩子。
望着这个年幼瘦小的女孩,我伸手将垂下的发丝弄起, 轻声地说道:“是叫做『樱』吗?真是个好名字呢。”
似乎是因为我喊了她的名字, 樱抬起头来望着我,我的身影倒映进了她那空洞的眼睛里,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很像樱认识的人吧,她愣了一下。
“......”樱张了张嘴, 向我伸出右手, 想要喊我什么,但最后她又垂下了眼, 将手收了回去,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望着这样的樱, 我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蹲在樱的身前——这个视角正好能够看见她袖子处露出来的淤青——我顿了顿, 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的淤青, 伸手握住了樱的手。
樱垂着眼, 像是死去了那样,动都没有再动一下。
此时,从便利店买完东西的阿治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便利店的袋子, 袋子里装着几个干面包。
我想了想,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面包递给樱, 像是面对小动物那样放柔了声音问道:“要吃面包吗?”
樱下意识地接过我递过去的面包, 但又垂着眼抿着嘴什么都不说。
她沉默得可怕, 像是人偶一样,却又不像是人偶那样挂着天真烂漫又可爱的笑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的蝼蚁,好像那就已经是她所拥有的全部了。
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擅长应对小孩,面对的又是像樱这样像是哑了一样的小孩,我不免露出了些许烦恼的表情,烦恼自己应该要怎么面对樱。
最主要的是她身上的伤实在是让人很在意。那种眼神...
我曾经和晶子说过:“人的内心是有限度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无底线地承受来自外界的肆意破坏,人的心更是如此。当内心已经承受不住伤害的时候,人就会像是绷起的橡皮筋那样“啪”一声断裂。
有的人会因此彻底崩溃、踏入死亡的边缘却也有的人会转而抹杀自己的心来保护自己。
樱很明显就属于后者,她被伤害得太过太过了,以至于如果不封闭自己的内心的话就会彻底坏掉,身体出于保护机制使她抹杀了自己的内心,变得像是一个不会哭不会笑,没有任何情绪的玩偶一样,就算被扔进垃圾桶里也不会被任何人所看见。
而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孩子。看着这样的她,我总忍不住想起刚见面时的阿治,心底又更加放不下来。
在我身旁的阿治眨了眨眼,问我:“幸子?”
我无措地看了他一眼,阿治似乎从我的反应里看出了什么,他想了想,坐到了樱的身旁。
“喂——”他伸手在樱的脸旁挥了挥,问道:“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吗?”
樱依旧没有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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