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跟着朵颜色艳丽的粉蝶跑了两圈,毫无意外地将自己跑丢了。
宁越身边随身跟着的小厮之前被他打发走去拿茶水果子了,现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再加上舒清辉这园子修得极其刁钻,宁越试着走了走,除了把自己转得更晕之外,是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不过越小王爷何许人也,不过是在个臣子家的花园里迷了路罢了,他自己是半点不慌张,反倒是优哉游哉地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连赏景带找路,看着是一点也不着急。
按理说,今日舒府有宴席,园子里伺候的下人应该不少,可不知宁越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他直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宁越到底年纪小,逛了这一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只想找个地方落脚。
可巧这时候他正逛到一片水边,隐隐约约听得对岸处似乎有歌舞声作响。
有歌舞饮宴就必然有人,宁越精神一震,连忙四处看了看,想要找到条近路去往对面。
然而就在这一眼之间,宁越猛然间看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道九曲木桥上,正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少女。
那是宁越见到舒秋雨的第一眼。
很多年以后,宁越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眼的模样,他仍记得那天风暖水清,舒秋雨半侧着身,正站在桥上。她身边的侍女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便抿着唇吃吃地笑起来,然后抬起头,望向头上晴好的天。
那天的阳光极其亮眼,舒秋雨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伸出右手遮着阳光。
阳光从她指缝中洒落下来,有一缕正落在她耳边,将她那日带着的湖水蓝耳坠映得闪闪发光。
当时年幼的宁越尚不知什么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也不明白什么叫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瞬间如同顽石开了灵窍,仿佛这眼前的天啊水啊,都开始变得有颜色,有温度起来。
水岸另一头的桃花开得正好,风过间花瓣落于水面。在宁越的视线里,有那么一朵恰恰好穿过舒秋雨的指尖,落在了水里,荡起两圈水纹。
若我是那朵花就好了,宁越突兀地想,哪怕不能真的落于她的指尖,只在世人眼里这么一过,也算是此生圆满。
宁越不知道自己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但这念头出现得水到渠成又顺理成章,仿佛天经地义就该如此一般。
若凭心而论,舒秋雨的长相并不算是顶顶精致美貌的,但她好看得温暖又柔和,在此情此景下犹如九天仙女落入凡尘,几乎是无一处不合宁越的眼缘。
就在这一瞬间,宁越心里忽然有了个长相厮守的概念。
他年幼,经事也少,虽然从小到大听了不少戏文话本,却大多只是懵懵懂懂,不解其意。但只在这一刻,宁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总有才子佳人分明隔着家世门第,却也偏偏执拗地想要在一起。
彼时宁越还不知道,桥上那个漂亮少女就是舒家大姑娘舒秋雨,他呆呆愣愣地看了对方半天,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一只脚踏上了九曲桥。
倒是舒秋雨先发现了他,舒秋雨也没想到,内院中竟会闯进来一个外男,见状微微一愣,先是下意识环视了一圈,想看看宁越身边有没有大人跟着。
只可惜她一无所获,什么人也没找见。
今日开宴,府中达官显贵何其之多,舒秋雨之前没怎么见过外人,自然也不认得宁越。不过好在宁越年纪小,就算无意中闯进内宅来也没什么,算不得失礼。
舒秋雨歪着脑袋想了想,带着侍女走到宁越身边,微微弯下身,轻声问道:这位小客人,你是哪家的孩子?
舒秋雨那日穿了一件清丽素雅的水粉色裙装,宁越眼神乱飘,愣是不敢往她脸上看,只能盯着她裙摆处一朵桃花死瞧,下意识把手里的马鞭往背后一藏,说话都变得有些磕绊。
我宁越说:本王是是宁越。
他自称不自称,规矩不规矩地将自报家门说了个四不像,好在舒秋雨冰雪聪明,略愣了愣便反映过来,将面前的孩童跟某个小郡王对上了号。
原来是小王爷。舒秋雨连忙直起身子退后了两步,冲他福了个礼: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小王爷勿怪。
不不不宁越急了,连忙摆手道:不怪,不怪。
舒秋雨身后的小侍女被他这没出息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笑,不由得用帕子掩住了嘴。
舒秋雨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不满她的失礼。
小王爷勿怪,我这个侍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并非有意冒犯。舒秋雨温声说:小王爷可是走岔了路?我来唤个下人带您去前面饮宴的地方。
宁越压根没听清她说什么,只一味地狂点头答应。
舒秋雨也没在意,只当对方是个腼腆的性子,于是略略安慰了两句,便连忙打发了附近的小厮来领人。
宁越本已经跟着小厮走出了三步远,可不知怎么地,又胆大包天地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舒秋雨。
小王爷还有何事么?舒秋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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