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俞有点心虚,像小时候逃学出去玩被徐谦抓了正着一样。他确是有私心,他要去取四城,也要去救李未。
李未曾经救过他,又被他所利用,他不能无动于衷。
“翼之不觉得,正是因为南楚内乱,我们才更容易趁虚而入吗?”
“颜相此言有理。”赵肃道。
赵飞衡自知若论口舌,自己是赢不了的,但是要论对赵肃道了解,他倒略胜一筹。“王兄可不要太放心,南楚战火一燃,误伤了颜相,损失可就大了。”
果然,此话一出,赵肃便又沉默了。
颜俞朝赵飞衡看过去,竟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因着这事,两人在离开蜀王宫后还起了一番争执,颜俞说什么也要去,赵飞衡说什么也不放,两人各执一词,没个消停。
“我答应过的,两年之内一定要取回四城!两年之期在即,你是要我食言吗?”
“你食不食言我不知道,我只知离两年之期还有几个月,你为何要在此时入楚?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是,我有,但那是我做下的孽,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你不就是想去救李未吗?”赵飞衡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把话戳破了,“可你是我王兄用相印请来的人,是我三国的相,跟那李未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知夜君,你以为三国会有这大半年的安宁吗?!”
“难道为了这大半年的安宁,就要赔上你吗?李未他不配!”
“翼之!”颜俞大概是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跟他说话,“若是我一定要去呢?”
“你就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放你走!”
颜俞突然笑了:“这就是你把青竹放在我身边的原因是吗?你若不想让我走,我就永远都走不了。”
什么?赵飞衡脑子里突然一空,竟是什么都想不到了。在颜俞的眼里,他是这样的人吗?
颜俞那边,话一出口便立刻后悔了,这一年半来,赵飞衡怎么对他的,他最清楚,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是把赵飞衡那一点真心都伤完了。
颜俞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被赵飞衡拦住了:“颜定安,你既要这么说,我便这么做给你看,南楚战火没消,你就不要妄想踏进南楚一步!”
赵飞衡也是说到做到的人,颜俞无奈之下把时间推到了开春,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赵肃都同意了,赵飞衡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林广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前往知夜,李未好似还抱着一点希望,竟然下令不得抵抗。眼看着大军就要杀到跟前,关仲阔实在忍不住,跪在李未面前涕泪泣下地求他不要束手待毙:“知夜君!哪怕不顾惜自己,也要为世子想一想,难道您真的忍心让李氏这一脉断在您手上吗?还有几万跟随着您的将士,即便帝君会放过您,却没有人会放过他们啊!”
“不,帝君断不会如此待我,我们是同根相生的亲兄弟!”
“十万大军啊知夜君!您还不明白吗?”
他要明白什么呢?那是他的亲兄长,纵使荒淫无度贪图享乐,但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一起念书一起策马,他离开安南的时候兄长也会笑着说一声舍不得,他回安南,兄长便让他春猎结束后再走,那是他的亲兄长啊!
“他们是来屠城的啊!”
“知夜君,卫将军惨死的时候您就应该知道了!”
“您去问一问,知夜的几万将士,有多少愿意白白背上这反叛的罪名?”
“难道真的要再添一桩卫将军一样的惨案么?”
李未双眼通红,失神一般往外走去,关仲阔见状,立刻起身跟上,只见李未停在外头长廊,面朝着沧荥河的方向,喃喃自语:“沧荥河神真的不再保佑我们了吗?”
“如果河神有知,必定不愿看到知夜君束手就擒!”
李未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不,他不能反,但是他可以保住知夜,他还可以去帝君面前解释,那是他的亲兄长,一定会听他解释的!
“关将军,可愿助我?”
关仲阔聊起襟袍,长跪朗声应道:“臣,誓死追随知夜君!”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张元干)
知夜只有三万兵马,但士气很高,又有关仲阔坐镇,不一定会输。李未没想真的反,他只是想,先把林广的大军打退,他再前往安南请罪,哪怕把他贬为庶人,他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妻儿,他的部下不能白白死去。
林广到知夜时,城门紧闭,一派严防死守的样子,他倒不由得笑了,他最怕李未什么都不做,否则造反这个罪名都坐不实,如今李未动了,倒好办得多。
林广并不着急开打,他不擅长作战,即使知道知夜兵马不多也不敢轻举妄动,又传信回安南,等着李道恒再给他派十万援兵,到时候,二十万大军,踩也能把知夜踏平了。
关仲阔不敢轻易主动出击,外头一马平川,没法打伏击,人数太少再怎么样也是要吃亏的,要怪只能怪李未做决定太迟了,导致他错失了先机。
大概想到林广会搬救兵,关仲阔不敢拖太久,几日后便带着军队出城迎战。先驱部队以四人为一组,打散敌军。知夜的士兵知道此战事关生死和荣誉,不敢懈怠,一到战场便无所畏惧地猛冲上去,不管不顾,像是要跟对方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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