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这般,一群人陪着小太子轰轰烈烈地更衣、洗漱、用膳,卯时一到,辛鸾扶着段器上车辇,辛远声翻身上马,并辔向王庭西向的朱雀门行去。
桑榆树,华容道。
坊巷王街清晨已是人来人往,一派兴盛之状。
“‘天衍帝涉为王,掌六辔而御火,得天兵神将,扫宇宙八荒……’”车中背书的间隙,辛鸾忽地抬头喊,“李家婆婆的鱼羹铺子到了记得停一脚!”
驾车的段器立刻应“是”。
骑马的辛襄一脸见鬼:“你怎么才吃过还要吃?”
“馋啊!”辛鸾撩开轿帘,探出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来,“我昨夜睡前就挖心挖肺想吃……”
辛襄不堪忍受地看他一眼,“阿鸾你真的是……那我先走了!你快些吧!”说着等也不等他,扯辔扬鞭,弹丸一般向北门窜去——
·
李家婆婆的鱼羹铺子。
邹吾一眼瞥过那气派的黑顶马车,本能地就想压一压斗笠,抬起手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
婆婆站在马车车帘下,远远地瞥见他高高的个子,就热情地招呼,“邹大郎来啦,稍等等,我这就为夫人打包!”手上却也不耽误,热切地捧高了干净的小瓷碗,端到车帘能够到的高度,贴心地嘱咐着,“小心烫。”
紧接着,一段藕白的手臂伸将出来,单手接过了那小碗,甜润地应她,“谢谢婆婆。”
李婆婆当即笑逐颜开,“诶诶”了两声,朝车内人连连点头。
邹吾远远地看着,这才见精悍的御者轻轻的一个运鞭,拉车的三匹黑马立时整齐划一地抬起蹄子,又轻又稳地拖动起黑顶黑厢的马车来……
待车马辘辘驶远,邹吾缓缓走至摊位,阿婆才抬了个头朝他挤眉弄眼。
“气派罢?那个是小太子的车驾哩!”
邹吾眉梢一动,“都不挂东宫水牌的?”说着又朝北门的方向投去遥远的一眼。
那车马不是东宫规制的朱轮黄盖,厢梁前顶连水牌也不挑,若不是车轴上稀有的嵌红铜,当真是让人猜不出此车主人是谁。
“不挂,挂了你说官府是不是每日都要为他清道?”
李婆接了钱,手脚麻利地为他下作料,“小太子人很好的哩,怕扰民,但是小孩子家家都嘴馋,隔三差五就要打发人来买……对咯,你家夫人今日身上可好些了?”
李婆不知宫中那严格的规矩,还以为民间小吃王族都可以来随意吃。
邹吾浅笑一下,也不解释,只道,“好多了,一家人总是要走出来的。”
“诶!是这么个道理,活着的还是要好好地活!要我说这北边打仗,也多亏你回家,不然他们孤儿寡母的……难呦!”碎碎念着,李婆婆终于打包好了三份鱼羹来,邹吾谢过她,刚要提步,又被喊住,“对咯!大郎!险些个忘记咯!你前些日子问我老太婆帮你留意的铺面,西街有家铺子……”
第3章 明堂(2)
“齐二齐二!策论写了没?快快快,教我抄一抄!”
“你哪只眼看我写了?我这不也抄公子襄的呢嚒?”
“啊?怎么你也没写啊!”况俊年一声惨叫,“腾个地儿,同抄同抄!可急死我了!”
“你们收着点儿啊,真当先生老眼昏花看不出你们看不出来啊!抄的时候改改,别把我的名字也一道抄了!”
“那默背呢?你们都背下来了嚒?我感觉今日先生就要点到我了!”
“这个我倒是背下来了!但是我怎么觉得这史怪怪的,我问我娘她说当年不是这样的!”
“书里写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书上还说太子宫里那棵大树’乃东方海外神树,曾有女仙夜恒而卧’呢,要不是我小时候进宫围着那棵树撒过尿,差点就要信了!”
辛襄皱眉,“司空啊!你抄就抄,能不能闭上嘴?”
“对对对,公子襄,那棵桑榆大树真的传得真的可神了,前两天下雪,满神京的桑榆树都不黄叶,就它先黄叶,黄完就下雪!”
齐二挤眉弄眼地笑,“神京以大为美,不管是甚么,大了就美呗!”
少年们沉寂了一霎,紧接着猛地爆发出一声大笑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大为美!绝妙绝妙!”
明堂内部明朗开阔,八窗四闼,九室重隅十二堂,辛鸾就是在这个时候踏进明堂的,先生还没到,他抱着书简,换过鞋,一壁应付别人打的招呼,一壁念念有词走到自己的位子。
辛远声的书案就在他身侧,见状身体微微后仰,展开臂膀,就搭在辛鸾身后的漆黑朱花的隐几上,“不过你们怎么回事?商量好的一起不做功课啊?好歹是考进明堂来的,怎么都要这个月比武进职了?不做文官?”
“诶!文官哪有在禁军和柳营好玩啊?咱们天衍立国虽然嘴上说着偃武修文,但你看看赤炎,真遇到家国大事还不是要靠他们!再说,”他一个拍案,“待遇也好啊!”
“是啊!你和含章殿下回去不用练枪练棒,我们可就惨咯!我娘说我这次必须比进前三百!不然就不让我回家了!”
“吉六!你爹这次在北边可是立了战功的,我听公子襄说还是在第一张请功单子上呢!放心吧!前三百不可能没有你的份儿!”有没轻没重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辛襄掏了掏耳朵,装模作样地撇头去看辛鸾背书,当这话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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