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皇帝是真正的仁善,他一丝怀疑也没有,很替这位堂弟叹了口气,可惜道:“朕还记得,上回见到他是三十多年前了,当时他尚未受封世子,来金陵,我们也曾一同玩耍。他可比朕还要小几岁,竟走在了朕的前头,唉。”
他感慨的时候,宗祯便在看这份奏章。
仁宗感慨完,对宗祯道:“总要派人去一趟,那处还等着治丧,受封等事后头再与礼部仔细商量,先派人过去吧,你看,派谁去?”
册封等事是后头的正经事,此时派过去的人,是作为族人去帮着治丧的,好歹表达几分同为宗家人的亲近,上辈子是宗室里的几位堂叔一同去的。
这辈子的人选,从一开始,宗祯就想好了。
终于到了这一步,宗祯有片刻的迟疑。
仁宗思索着说:“要不,就派你三堂叔去一趟,带上他的几个儿子过去,也好帮忙。”
宗祯收起迟疑,提议道:“父皇,让驸马去吧。”
“驸马?”仁宗诧异,“那可还是个孩子呢,也不曾接过差事。”
“驸马也已十七了,是福宸的夫婿,是驸马,身份上完全没问题,派他过去,也说明咱们对郑王叔的看重。”
这说得也有理,其实驸马的面子比宗室里的人大多了。
熙国的宗室,除了郑王有自己的封地,还有权在手,其余姓宗的都没权。
仁宗忖度道:“可驸马……他倒是有兄弟,只是毕竟是姬家人,不大好办哪,他一人过去,从前又不曾办过这样的事,万一不甚熟练?”
“父皇曾交代我给驸马派差事,我一直也没找着合适的,眼下不正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他是福宸的夫婿,总要担起事来。我们在礼部挑几个郎中陪他过去,再有,父皇,您忘了,殷家老太爷还在江陵养病呢。”
仁宗眼睛一亮,他一直很期望殷家能够再度出仕,无奈死活说不动。
这回他若是派姬昭过去,殷家老太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孙子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样的事,总要派儿子或是孙子陪着一起去的,虽说不能逼得殷家出仕,到底能把殷家往这些事情里拖一拖。
仁宗笑道:“祯哥思虑周全啊!就这么办!”
宗祯笑了笑,没说什么。
仁宗看看天色:“宫门已关,事已发生,这事也急不得,明天一早再派人去驸马府上,也让姬昭那孩子好好歇一晚。你今夜就歇在父皇这里,我们再商议商议后头该如何行事。”
宗祯应下。
宗祯此时还不知姬昭已经回城,仁宗帝再不爱管事,也是皇帝,自也不会天天盯着姬昭去哪儿这样的小事,宗祯没有多提,想着明日吩咐他们明早到庄子上去传旨便是。
次日一早,项生从太子的侍卫那里知道,驸马已经回来了,便带了圣旨去直接驸马府上。
姬昭接了圣旨,大吃一惊,难怪宗谚一直没给他回信,宗谚的父亲过世了!
项生流了几滴泪:“是呢,据闻王爷拖了许久,拖过了年,到底没能熬出正月。”
姬昭也想哭了,宗谚是很崇拜他父亲的,去年两人还在一处厮混时,口中常常念道他的父亲,没想到,说没,就没了。
姬昭也是亲身经历过死亡的人,知道失去亲人的痛楚,到后来是真的哭了。
哭得项生目瞪口呆,面上也不敢表现,只能更「伤心」地说道:“驸马,陛下交代了,还是早些出发的好,陛下派了几位大人随您同去,稍后他们估计就来了,您放心,凡事有他们。”
姬昭用力点头。
他本来就想去桂州一趟,此时既有机会,他自然要去,他很担忧宗谚。
项生走后,他就立马叫魏妈妈帮他收拾东西,到了中午的时候,东西就已经全部收拾好,几位郎中大人也带着行李上门报道来了。
姬昭点点人数,派人再去公主府上说一声,带上人立马出发。
在门口撞上带着账本子上门的何七娘,何七娘瞧见这出门的架势,诧异道:“驸马要出门?”
姬昭也懒得多跟她解释,只说自己要去一趟桂州,何七娘也没有多问,退到一旁,目送他们一列车队这么直接走了。
宗祯与仁宗昨夜直说到天快亮了,才歇下,歇到午时,他醒了。
他净面、换衣,稍用了点汤羹,便回了东宫。
刚进屋子,侍卫带着信来了,宗祯看他一眼:“有信?”
“是!是驸马昨夜送往徽州的信,殿下昨夜在延福殿,属下便未去打扰。”
宗祯已经知道姬昭昨夜便回来了的事,伸手接过信,低头拆着信,漫不经心道:“下去吧……”
侍卫拱拱手,转身走了。
宗祯心中好奇,不知姬昭又给他写什么了。
心中或多或少是有准备的,拆开信纸,不免还是看得有些怔愣,姬昭问他「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又说「不然为何不回我的信」,告诉他“我得了三箱焰火,放了两箱,可漂亮了,还有一箱留着”。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金陵找我,我带你去放焰火”。
宗祯放下信纸,双臂撑在桌面上,脑袋低垂,双手抱住自己的额头。
“殿下?”程深小心翼翼地凑来,担忧地看他。
宗祯头未抬,低声问道:“姬昭在山上玩得如何。”
“挺好的,长宁公主也很喜欢驸马,留着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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