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意识到,谢人间说的让他擦身上的雪,并不是拿衣服擦。
但陈黎野也不能承认这件事,只好哈哈地干笑两声掩饰尴尬:“统领真是说笑了,那怎么可能呢?”
“最好不是。赶紧把雪擦干净了,衣服换上。”
谢人间嘱咐完后便转过头,走向自己书案后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拿起了书案上的一卷竹简打开来看。
顾黎野把手巾从脑袋上扯了下来,然后放下了谢人间给他的衣服,开始擦落在身上的雪。谢人间看了会儿竹简后,就抬起头去盯着他看。看了片刻后,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又开始絮叨了:“我跟你说,你趁早把这个一下雪就跑出去看的臭毛病改一改。哪天你冻病了外族打过来了,谁给我当谋士?”
顾黎野没说话,擦着身上的雪。他知道自己有这个习惯,也不好反驳,但另一方面,他也不太好就这样简单利落的答应谢人间,于是眼神就飘忽向了另一边去,像是逃避。
谢人间却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回答呢?”
“……”
顾黎野见躲不了了,就看向了他,眼神平静:“我不。”
“……”
谢人间咔嚓一下捏碎了手里的竹简。
这要换作以前,谢人间肯定就开始冷言冷语或者大吼发怒了。比如“你不你就给我滚回京去”或者“那你就他娘的顺便也别干了给我滚”之类的,总之绝对不会说好话。
但这次他却没有。谢人间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久后,居然没提高声音冲他大吼发火,反倒压低了声音,好声好气地问他:“为什么。”
这要换了旁人,可能就算是生气了。但是在谢人间这里,这确实算是好声好气了。
但顾黎野不但没领情跟他坦白,反倒还反问道:“统领,你为什么这么在乎?”
谢人间被他反问得莫名其妙:“啊?”
“我以前也这样啊。一下雪就往外跑,你那时候什么都不说,就让我注意点。”顾黎野说,“怎么最近突然开始这么在意了?”
谢人间:“……”
他好像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似的,抽了抽嘴角,眼神往旁边飘了飘:“这不是最近冷了吗。”
“这里什么时候不冷吗。”
“……你烦不烦啊!!”
谢人间突然提高了声音,好像是为了掩盖心虚似的,又啪地把刚刚捏碎了的竹简摔到桌子上,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好像生气了。
但顾黎野知道,他没生气。
他只是被顾黎野问的心虚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或者说——该怎么回答他自己。
顾黎野放下了手巾,看向谢人间离开的方向。然后,他伸手摸了摸耳垂。
他心里那个荒唐的猜想所得到的证实越来越多了。
最近天气确实冷了不少。塞北本来就冷,再加上季节慢慢进入了深冬,这里的风雪就越来越不讲人情了。尤其是夜晚。夜晚的塞北风雪尤其大,肆虐地在外面呼啸着,像那些战场枯骨冤魂在外徘徊哭号似的。
顾黎野坐在床上,床头的烛火晃晃悠悠地摇曳。
这种事情其实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置信。
一向性情冷漠还有点小暴躁的谢人间突然开始别别扭扭地关心他。今天还把他拉到屋子里给他手巾和衣服,甚至还一改一向火爆的脾气好声好气的问他为什么。
如果把谢人间换成别人的话,那顾黎野肯定想也不想就明白对方绝对对他有不一样的想法。说白了,就是心里喜欢他。
但是这事套到谢人间身上,是怎么想怎么不可能,怎么想怎么不应该,怎么想怎么难以相信。
顾黎野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他的成长历程过于特殊,在顾府的每时每刻都得被人监视,甚至还有人趁他晚上睡觉去搜他的房,想看看他有没有谋反的意图。
所以顾黎野对自己的认知无非就两个字:“不配”。
他不配拥有自己的想法,不配拥有自己的东西。因为他是罪臣之子,他必须对陛下忠诚,他的东西必须都是经过检查的,不然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他可是罪臣之子啊,他什么干不出来——他可是罪臣之子。
他没有隐私,因为他是罪臣的孩子。
他甚至不能像别家孩子一样有叛逆期,他不能任性,不能叛逆,什么都不能。
久而久之,顾黎野就明白了。他什么都不配,因为他是罪臣的孩子,因为他姓顾。
所以在喜欢谢人间这件事上,他也打心眼里认定自己不配。他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喜欢谁有父母撑腰,想要谁父母能去帮着说亲,他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而且他也明白,他比谁都明白,谢人间这个存在究竟有多耀眼。
他是塞北的光,是塞北这片雪地的盛夏,他是驻扎在家国边境的神。
而顾黎野只是罪臣之子。他不可能永远留在塞北,毕竟新皇永远不可能放心他,他迟早要回到那个冷清如牢的顾府里去做回他的罪臣之子的,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在新皇的可视范围内。但谢人间不必,他的前途是一片光,他们两个这般一个天下一个地底的身份,顾黎野就算疯了也不可能去妄想得到他。
……本来该是这样的。
但是顾黎野这几天发现,谢人间好像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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