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比杀要难上数倍,以师兄之能要在不杀你的情况下抓你,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师兄不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才敢深入虎穴?”
“你果然很有自知之名。”李星河此言,看似称赞,实则讽刺意味十足。
“自然,三师兄的武功,不仅尽得师尊真传,更深受大师兄指点,一向是我们是师兄弟几人中的佼佼者,以我这病躯,岂有本事拿下。”林子彦也沉得住气,四两拨千斤的直接从李星河的要害下手。
又是墨无书,李星河置于身侧的手不觉微微蜷曲了下。
“你知道就好。”李星河淡淡道。
林子彦耸了耸肩,将话题岔开道:“比起这个,我实在是好奇,没想到三师兄你居然会这么好心,自己深入虎穴也要帮助杨楚救出江清和,这可不像我了解的李星河会做的事情,不知是何缘由?”
李星河饶有兴致反问道:“你了解的我是怎么样的?”
林子彦答道:“看似温文有礼,实者冷心冷情,对谁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从不浪费心力在与己无关的事情之上。”
李星河:“人是会变的。”
“确实,三师兄这一路上,助人为乐,提携后辈,又为朋友两肋插刀。”说到这,林子彦轻轻叹息了声,“嘴硬心软,看似冷酷,实则仁厚柔软,看来你果然深受大师兄的影响。”
还是墨无书。
更甚者,林子彦的话,李星河无可辩驳,之前苏慕华就提过此点。
李星河张了张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今晚这个名字,真得出现的太频繁了,即便李星河知道这是林子彦在故意刺激自己,但他却不得不受其影响。
当年,在一切悲剧都还没发生前的那些年,李星河与墨无书是所有是兄弟间最亲厚的。
天玄老人一生一共收了七个弟子,但这七个弟子并不是同时收的。
先是墨无书,再是苏慕华,而后是李星河。
他们师徒四人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之后才有四师弟,五师弟……
在他们师徒四人相伴的那几年里,李星河与墨无书因个性原因时常一起行动。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睡觉。
墨无书自持年长,虽然也没长个几岁,却很有责任心地认为自己该护着李星河,剑术上的一招一式,书册里的一疑一问,但凡李星河有所疑问,墨无书必尽心教导,他纵容着自己的小师弟。
当然来自墨无书的纵容也很有特色,风轻云淡,若不用心很难注意得到,却又佐着无法言说的周到细致。
李星河记得墨无书教过他各种为人处事之理。
他说人生在世,仗剑江湖除魔卫道也好,风花雪月游历天下也罢,都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永垂不朽的精魄只会存于风骨之间,而不会依附在争名夺利之心上面。
所以要守住初心。
可最后教他的那个人,却自己变节了。
至于那几年里的苏慕华……
苏慕华是没有空理会别人的,他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面,对外界的声音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充斥脑海的过往,被李星河强行驱散,就像山巅上遥不可及的冰雪被风摧折,飘落掌心,却被手中的温度融化一般,毫无痕迹。
李星河嗤笑了声,淡淡道:“你不必用墨无书刺激我,没有用的,我承认他确实可以影响到我,但一个名字而已,还左右不了我的判断。”
林子彦赞同点头:“我也没有天真到,认为用一个名字就可以左右师兄你的判断。”
李星河冷嗤:“那无聊的试探,省下吧。”
林子彦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撕心裂肺,天旋地转,咳得微微弯下腰去。
好半晌,才缓了回来,林子彦再抬起的脸上,是一片病态的苍白,颧骨高耸的地方,泛起不健康的红,出口的声音也因咳嗽声而变得闷闷的。
“当年一役,罗刹教元气大伤,根基已毁,早已不成威胁,剩下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死士罢了。”
“这点在证实沈辞衣幕后之人是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没有人能在师尊……”微顿了顿,李星河再道,“和墨无书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是啊,没有人。”林子彦微微昂首,迎面一股清风拂来,吹散了他披着的长发,“当年为了诛杀大师兄给师父报仇,我们师兄弟六去其三,唯有你、我和二师兄三个人活了下来,太强之人不能入世,入世则受天罚。”
听闻此言,李星河的脑海骤然浮现墨无书惨死时的模样,心口一震,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李星河忽然笑了起来,大笑,笑得开心却仍显有三分温文尔雅,然后他道:“怎么,七师弟这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林子彦一怔,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失言了,生来便携天罚降世的我,确实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一句话落,林子彦似乎觉得这两句话还是不够一般,破天荒地开始啰嗦起来,继续道:“渺小如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又岂有资格与身怀经世之才的大师兄相提并论呢?”
62# 天意 这天太不公平!
满月如冰轮,悬挂半空。
李星河因林子彦的话语而沉默了许久。
夜风带动枯萎的落叶,旋转着从二人眼前吹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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