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琮之听到他们走过门口的脚步声,果然是找秦恪谈话去了,他还记得上辈子,死后在灵堂,小师叔给秦恪的那一巴掌,那可能是秦恪的人生中唯一一次挨打的经历。
他有点担心,但看到对面脸上带着点忧愁的姑娘,段琮之又打消了去找秦恪的念头。
张琳双手捧着水杯,轻轻吹了一口气,看出来他的局促,笑了一下:“吱吱小时候不是说要娶我吗?”
段琮之其实不记得了,他连她的名字都刚刚想起来,小琳,又姓张,好像是叫张琳。
他有点尴尬,一来是不记得了,二来……他自己肚子里揣着一个,他俩在一起一个喜当爹一个喜当妈么?
张琳小心喝了一口水,抿唇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她笑着笑着又笼上了忧愁,似是轻声自语:“我不会结婚的,根本不是房子和钱的问题,他出轨。”
段琮之抬头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要只是在交往,他一定会说分手,可现在她要面临的不只是分手的问题。
段琮之说不出口放弃孩子这样的话,任何时候他都无法说出口,更何况,他自己也在期待一个新的生命。
张琳摸了摸肚子,脸上有些眷恋:“我舍不得他。”她看向段琮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在他看来,段琮之一个男人应该是不能和他共情的,他不会理解她的软弱与眷恋。
段琮之却摇摇头:“你不傻,傻的是那个男人,这完全是他的错,你不需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管你最后有没有留下这个孩子,你都没有错。”
她没有忍住,捂着眼睛,小声啜泣起来:“从知道怀孕到他出轨只有不到一个月。”
段琮之听着都觉得那就是个人渣,但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她诉说,一边听,一边动手捏了几颗核桃,他把核桃仁放在一边,自己吃了一片猕猴桃果干。
顺便还给她拿纸。
张琳哭了一会儿,郁气散去不少,又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
段琮之摇摇头,她说:“我没法在我父母面前哭,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废话。”
她哭完了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做傻事当然是说,不结婚独自生下这个孩子,段琮之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傻事,但是秦恪说得对,怀孕生子的苦是自己吃的,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段琮之点点头,把核桃仁往对面推了推,又说:“这个猕猴桃干不知道是谁带回来的,还挺好吃,你尝尝。”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张琳也不哭了,接过他的果干尝了尝,还真的挺对胃口,吃了两片她的表情就有古怪了,看着段琮之:“你觉得好吃吗?”
段琮之奇怪她的问法,看她接连吃了两片也不像是不好吃啊,迟疑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张琳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奇怪,我最近喜欢吃酸的,一般我觉得好吃的,其他人都受不了。”
段琮之觉得嘴里的猕猴桃片忽然就没有那么香了。
他看了一眼果盘中的蜜饯,都是偏酸的东西,那一小碟脆青梅,看着都流口水。段琮之怀疑这不是哪位师兄带回来的,是小师叔专门给他备着的。
大约半小时后武馆众人就回来了,张琳的母亲也一起过来喊她回去。
小师叔也终于和秦恪从茶室出来了,段琮之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回去之前,小师叔送他上车,段琮之没忍住,小声喊了他一声爸。
段云抬手,有些生疏地摸摸他的脑袋,这个动作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叫师叔,”他说,“你爸养了你十二年,你要记得。”
段琮之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车门关上之后段琮之一直在笑,段云没有反驳他,小师叔真的是生他的人。有一个离你不远但是从没想过要见你和一个一直陪在身边只是因为有难言之隐而不能告知身份的“母亲”,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但是没多久,他又笑不出来了,他想到了张琳,他知道她的答案,多少有点伤感。
宽宽敞敞的座位,他坐着也不舒坦了,非得空出来一个,去跟秦恪挤。
他小心避开秦恪的伤,缩在他怀里,秦恪调整坐姿,让他坐得舒服一些。
段琮之玩他外衣上的扣子,始终没有说话,秦恪主动开口。
“吱吱。”
段琮之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你不许叫。”
他肯定是今天从武馆听来的,他们都喊他吱吱,段琮之习惯了,唯独从秦恪嘴里说来,他就忍不住多想,是吱吱还是知知?
他知道这很没意思,那本书上的东西看上去很真,但是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现在秦恪就跟他在一起了,而魏知知才七岁,上小学的年纪,将来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还得喊人家一声哥哥。
他跟一个七岁的小孩吃醋,还是因为一本不知真假的书,说出去都要别人都要笑掉大牙的。
秦恪不是会问为什么的人,段琮之说不许,他就不叫了。
他的手抚在段琮之的后颈,一下一下顺着往下,段琮之就眯起眼软软靠在他怀里。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站在秦恪的角度似乎是有点冤枉,但是这样一想,他就更委屈了,明明他是有理由的,看起来却像是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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