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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118)

    不管此战是赢是输,克勤王只要得到夭夭就不算亏,更何况眼下这种形式,木桑的胜率太大了,连柴筝都不敢说有万全的准备。
    夭夭已经成长了许多,终于学会了掩藏心思,她仍然觉得害怕,面上却安安静静地答应了一声。
    虽说柴筝并不愿意夭夭这么快就长大,她不过十二三岁,脸上的稚气一分未褪,怎么看都还是个不大的孩子,然而夭夭不可能永远留在大靖,留在自己与小阮身边,她终究要往前走,走向自己保护不到的地方,若想小巫衡活得好、活得长久,这些事她就得学得比旁人早。
    最终柴筝只是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什么。
    夜幕降临的很快,柴筝又协同薛毓做了些准备,这两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前辈,现在又是生死存亡的关键,即便柴筝是忽然出现的,尚未融入当中,但真正有话说得却不多,既然主帅信得过她,就算是没见过柴筝的新兵,筋疲力竭之下也是任由调遣。
    虽然是夏日,但天气不济,一直阴沉沉压着,一更天周围已经暗的需要点灯,柴筝站在哨台上,目光尽头是海防线,木桑的战船燃上了火把,整个天边似火烧的一片,
    当然,近岸的船坞与帐篷里也没闲着,人声并不鼎沸,周围却很热闹,领了任务的人一直在当中穿梭,很快船坞就空了,所有的船都被拖上了海面,但气势却远不如想象中足,新兵里头有心思缜密的偷偷数了数,就发现自家的船坞虽然空了,海面上呈列的似乎少了数十艘。
    这个数目虽然不大,若非熟悉船坞中全部的舰船数量,基本看不出来,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十几艘船的消失意味着主帅还有其它安排,说不定正是今晚成功的关键。
    消失的船都是轻型舰,轻型舰上能载的人并不多,连做饭带掌舵的全部算上不过六七十人,却是所有船舰中数目最大的大靖在这方面始终不如木桑,中、大型舰占比不大,多的还是这种不经造,但灵活便捷的轻型舰。
    二更天,忽然开始下雨,海面上风卷浪,浓黑如砚池,天边雷鸣夹杂闪电,这是最不宜出海的天,然而木桑人已经整装待发。
    雨越下越大,宽圆带着自己的弟兄,也已经编入了军队中,顾恨生是个晕船的,他撑着伞冒雨而来,柴筝融入黑暗,遥遥与木桑主舰上的克勤王对峙,还不到时候,克勤王在等,柴筝也在等。
    雨声巨大,顾恨生走上哨台将伞收了,雨水顺着伞褶留下一圈的痕迹,哨台上有点冷,柴筝裹着厚重的外袍,她没听见顾恨生的靠近,但练武之人不单单只靠听觉,顾恨生尚未到她面前,柴筝便道,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薛老说现在就能出发,还在等将军您的命令。顾恨生手上还端着一碗药,药一路上护地很好,还是热腾腾的,也没溅上雨水,就是这味道闻起来比往常更苦涩。
    章大夫说这药按将军您的要求已经加大了分量,但他叮嘱您只能喝这一碗药的剂量都是有拿捏的,加倍就相当于增加了毒性,您之前又中过毒,身体无法负荷。
    顾恨生跟章大夫站在统一战线上,盯着柴筝絮叨了半天,把柴筝絮叨的哑口无言。
    好好好,知道了。柴筝打断了顾恨生没完没了的啰嗦,她将碗接过来一饮而尽,这药的确比以往的难喝许多,柴筝都怀疑章大夫为了让自己长记性,在里头加了半斤黄连。
    就算是加了药量,也不会太快起效,柴筝回味了一下口中的苦味,她的舌头虽然跟听觉视力一样,并未完全恢复,但这药味却推陈出新,柴筝脸皱成一团,好半天才道,我们也出发吧。
    顾恨生的嘴挪了挪,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就在柴筝即将踏出哨台的瞬间,他赶紧打着伞追上,生怕小将军伤还没好又染了风寒。
    堂堂一个江湖之中可以横行霸道的侠客,跟柴筝相处了几个月,硬生生变成个操心的老妈子。
    失踪的船藏在悬崖之下整装待发,薛毓打着伞站在泥泞的滩涂上,远远看见柴筝过来赶紧迎上去,他的目光先是打量了一下柴筝脸色,又盯着她胸前的伤口看了半晌。
    小公爷,你真的不要紧?薛毓有些担心,万一出了事国公爷询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
    您不必交代,我家中人自会理解,柴筝笑道,万一真出了事,爹最多去海上祭我一杯酒。
    她又道,薛伯,军中仰赖您主事,千万不要硬拼,保存我方实力才是紧要。
    数年征程,有死无生,柴家的骨血与这片土地相连,从无退缩之人。
    三更天,雨下的更大,电闪雷鸣,狂风呼号,薛毓站在岸边看着数十艘轻型舰消失在浓黑夜幕中,他握着雨伞的手苍白发紧,随后一转身走向了灯火通明的主帅营帐。
    这一夜注定无眠,号角与鼓声响彻整个海面,万丈波涛都在颤抖,载着人命的船成了尖锐利器,□□一般相互穿刺,天空织雷如白昼,似是想将这一幕刻入山石川流中。
    夏天的雨通常有一段没一段,然而今日却很奇怪,就连长安城中也乌云密布,宫中起火后赵谦以谋反罪将柴家上下逮捕关入狱中,随后半天,禁军统领中有三位被刺身亡,还有一位重伤。
    赵谦原本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就等着尘埃落定收拾残局,忽然之间焦头烂额,他安排的叛军不仅未曾消停,长安城里外甚至城门守军都忽然有人躁动不安,各家族为了己方利益将旧事重提,指赵谦皇位得来不正,之所以针对柴家不过是怕长公主手中一卷遗诏。
    关于遗诏之事,早已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赵谦知道,其它朝廷重臣也非草包,皇家之事无小事,随时会引来杀生之祸,那些世家大族的眼线又何尝没有遍布宫中。
    好你个赵琳琅!御书房中,赵谦将奏折狠狠摔在桌案上,李端静静站在一边,也不说话,规规矩矩做着自己不听、不看、不问的摆设。
    柴家已经入狱,却是赵谦的势力在被不断削减,长公主仍然未曾露面,就连太子妃也下落不明,阮玉璋成心与他划清界限,已经多日不上朝,文臣多半以丞相为首,阮玉璋不出现,他们就只能向赵谦上折子,东南西北各处窟窿□□裸要赵谦去修补,这么多年若不是阮玉璋鞠躬尽瘁,恐怕时局早就乱的天翻地覆。
    赵谦出了心中那口气,又很快冷静了下来,烛火在他眼中跳动,他忽然问李端,行刺禁军统领是木桑祭酒处的手笔,但他们动手时机选得很蹊跷,选择的对象也不对,克勤王要攻我南海,为何不遣人动兵部而捣禁军?这么多年也是我放任他,竟让他在大靖的势力出乎我所预料。
    李端小心答,圣上,老奴只知道伺候您,替您安排好这宫里的太监与宫女,外廷的事老奴当真是一点不清楚。
    良久,赵谦没再继续说话,他原本就没指望李端能帮上自己,这先帝时期虽处要职却默默无闻的老太监当然知道如何独善其身,否则活不了这么久。
    就算禁军的统领死了,我仍然可以遣人补上,禁军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难不成赵琳琅当真以为杀了这几个人,就能造我的反?赵谦揉着额角,烦躁的目光逐渐收敛,具有了专注的穿透性,除非她能趁此机会迅速收拢人心禁军与漠北守军不同,应当与我更亲近,她如何拉拢?
    赵谦搜肠刮肚,御书房中除了他与李端再无其他人,有权利说话的那位闭上了嘴,就只剩下外头的风雨声,烛火在灯罩中抖了抖,李端见状,拿起桌上的金剪刀将烧长的烛心剪去一半。
    帝王常用的印信就在金剪刀旁放着,这是备用的那块,之前宫中起火常用的已经被盗走了。
    赵谦恍然,传国玉玺!他低低笑起来,笑得李端全身发冷,许久,赵谦才宛若喝醉酒般摇了摇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老爷子一心想将位置传给她,怪不得当年我下手那么狠,老爷子死了那么多的亲生儿子都无所谓,哈哈哈哈原来他早就另有人选。
    半晌,赵谦将桌上的奏折向前一推,是我输了,可是琳琅不如我,我没有软肋,但她有啊,远道和柴霁的命攥在我的手里,她若肯为权利牺牲这些人,那与我也没什么区别,我们兄妹,终究流着一样的血!
    赵谦仿佛疯魔了般忽然道,李端,你去刑部大牢传旨,今夜立即行刑,我现在就要柴家三族的命!
    是。李端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多问。
    刑部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连夜来提犯人出去砍头,即便是圣上有令,秉承着混乱时期不要惹祸上身的心理,李端还是走了一遍程序,耽搁不久,他便见到了柴远道。
    国公爷乐天知命,正在监狱里画王八,他从未如此享过清闲,这半个月来还胖了几斤,牢中狱卒不敢太过放肆纵容,不过十个里头倒有九个是认识或知道他的,赵谦这会儿全心全意扑在自家亲妹子身上,除了逮出去砍头,还没来得及搭理他妹夫,致使他妹夫快活似神仙。
    柴霁倒是一副读书人身子骨,本受不了牢狱里的阴寒,但练武的亲爹在身边,哪能苦着自家孩子,柴霁刚学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李端来见他们时,总觉得柴霁囚服之下也有了能揍人的腱子肉。
    ===第132章 第 132 章===
    柴远道的画工不错, 王八有鼻子有眼的,乌龟壳上提了赵谦两个字,凭这一点, 柴筝的确是他亲生的。
    远远看见李端挑着灯笼走过来, 柴远道大概也知道时辰已到,颇有点心气不平, 要砍我也就罢了,多年好友出生入死, 就不能挑个艳阳天送我归西吗?死前还淋一场雨, 是嫌我还不够冤屈?
    李端也不知如何搭这个茬, 只能低着眼睛慢腾腾等国公爷骂完, 幸好柴远道不是个立志晚年说书的, 寥寥抱怨了两句就消停了。
    行了, 走吧, 柴远道撸起袖子,给我打把伞就行, 赵谦要这时候杀我, 不过是惦记着我那仍然逍遥的妻儿,筹谋半辈子仍然赢不了,我这个发小的自尊心啊,怕是碾成灰都快疯了。
    柴远道过于了解赵谦,句句说在点子上, 以至于李端觉得将国公爷搬到圣上面前去扎心,能扎得当今圣上哭着找娘。
    国公爷放心,您一家老小都淋不上雨,伞我已经备好了。李端是个规矩人,一向面面俱到。
    押柴国公去刑场的除了刑部衙役, 还有十几个侍卫,国公府毕竟是将门,不看严一点随时能越狱,柴远道又问,监斩官是谁?
    李端答道,圣上说,多年交情,他应当送你这一程。
    最好是送的时候离我近一点,柴远道咬牙切齿,我滋他一脸血!
    李端想笑,却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恭恭敬敬将国公爷请了出来,柴远道的身上带着手铐脚镣,虽不是当年柴筝带的那一副,却加了重量,能将一杆霸王枪舞到虎虎生威的柴国公也不得不安分。
    天牢与午门有长长一段距离,四周下着好大一场雨,李端给柴远道撑着伞,雨珠子打在伞缘上,聒噪又不安分,衣服虽没溅上多少水,然而四周湿润,总觉得比晴天要厚重几分。
    当年我第一次进宫,瓢泼大雨,似乎也是李公公为我撑得伞?
    柴远道忽然开口问。
    李端点了点头,难得国公爷还记得那会儿您还是个孩子呢。
    您也年轻,柴远道笑着,看模样也就是个毛头愣小子。
    国公爷见笑,那年我二十七了。李端小声应着,还没有本事伺候先帝。
    李公公伺候先帝伺候了多少年?柴远道又问。
    十几年吧,李端有些感慨,不过那时我不算近臣,先帝的近臣都被当今圣上剪除了。
    这么说,当今圣上是您的伯乐?柴远道又摇了摇头,却也算不上,若不是先帝提拔,李公公仍然是门外替人撑伞的小太监,得有先帝的安排,您才会出现在当今圣上能看到的地方。
    沉默笼罩下来,耳朵里只听见雨同脚步声,李端叹了口气,当今圣上毕竟年少气盛,先帝看着他长大,自然清楚他的秉性。
    夏日的雷雨中惯有的平和忽然被火光冲破,李端带来的侍卫有一半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另一半砍于刀下,阮临霜提着灯笼打着伞落在墙肩上,她的目光比几天前看起来更显森冷。
    从天牢往午门去的这段路一直是她心中的劫,柴筝被砍头的那天也在下雨,血顺着高高的行刑台随雨冲刷而下,那些血太多了,猩红色冲不淡,只能沿着砖缝描摹,举目望去,都是柴筝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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