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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出戏了(娱乐圈)——礼钺(27)

    孙昌见他脸色不对:怎么了?
    吴震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那俩大傻子仍然在对着傻笑,他抓了抓花白头发,压低声音说:你不觉得他俩不对劲?
    孙昌也朝屋子里瞥了一眼,低声说:有点,不过不是因为拍戏的原因吗,我看他俩下了戏都挺正常的。
    吴震想了想,把小喇叭塞给孙昌,从他手里拿过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大口,一脸释然的表情说:下了戏我没大注意。
    孙昌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章页的手已经从程杨肩膀上拿了下来,俩人背对门口并肩站着,看姿势像是章页在打游戏,程杨在看。
    这样看其实也没什么,孙昌遂收回了视线。
    等到真正开始拍之后,吴震不知道是为了报复章页先前的挑衅还是怎么回事,不停地跟他找茬。
    晚上没吃饭吗?动作软绵绵的。
    章页需要做的动作是先把匕/首架在蒙姚脖子上,然后在蒙姚进一步挑衅时将人连拖带扯推到墙壁前,同时翻转匕首,把刀刃递上去,将人彻底控制在他的武力之下。
    章页快要冤死了,他不是没吃饭,他只是顾忌蒙姚,后面那可是一堵实打实的墙,他怕用力过猛,把人撞伤了。
    好在蒙姚知道他的心思,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的,你正常做动作就行。
    章页深吸一口气:那得罪了。
    蒙姚微微点头,你太客气了。
    两人又重新站好位,导演喊开始,场记打板
    你到底懂不懂如何治?
    你发什么疯?我不懂治,难道你懂?
    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你不觉得他这样睡着挺好吗?
    什么意思?
    醒着的时候你想坐下来和他说几句话他都懒得应你,现在睡着了,我想怎样便怎样。
    你疯了!沈锷吼出了声。
    章页这次没顾忌,等到导演喊停,他看到蒙姚兀自靠在墙上倒吸气,忙问道:撞着哪里了?
    蒙姚苦笑摇头:没关系,姐这老胳膊老腿还能扛,你这次没留力吧?她说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后腰,扶着助理的手向一旁走去。
    章页不好意思说自己只用了五六成力:嗯,那我下次下手轻点,对了,我那边有膏药。
    蒙姚忙摆手:用不着。
    后面的内容镜头需要调整,演员可以稍微歇息几分钟,章页晃到内室,他本来是想看看程杨是否睡着了,却见程杨正趴在枕头上玩手机。
    章页以为他是在打游戏,毕竟刚才开拍前候场的时候程杨还向他问了几个游戏操作的问题,走近了才看到他是在和人聊微信。
    程杨在他走到跟前的时候点击了发送,然后飞快锁屏,将手机塞在了枕头底下。
    像怕被他看到什么一样。
    跟女朋友在聊天?章页鬼使神差地试探了一句。
    程杨抬头看着他,嘴巴半张:啊?
    这装傻未免装得太敷衍了,章页心里微觉不爽。他无意识地咬了下下唇:啊什么啊。
    程杨缓缓闭上嘴,视线从章页的下唇上移开,卷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跟常老师聊了几句。
    其实聊天什么的他也不怕被章页看到,只是他发了和章页的合影给那位老师
    常编剧么?
    不是,程杨又把裹紧的被子松开了一点,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化学老师。
    都姓常,莫非常老师和常编剧是认识的?难道那晚那个生日蛋糕其实是常老师的生日,而非常编剧,章页心想。
    蓦地,第一天见面时电梯里那通电话里的几句话再次在耳边回响,搞同性恋把那个老师藏起来
    哦,章页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选择揭过了这个话题,我怀疑老吴刚才故意打击报复我。
    你想怎么办?
    章页没想到程杨会一本正经地这样问,微微一愣,笑说:能怎么办,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又不能报复回去。
    门口闪过一道身影,程杨忙冲章页眨了下眼。
    章页无声艹了一句,转过了身,却傻眼了,进来的根本不是吴震,而是孙昌。
    孙昌笑得温和:小章,听说你明天要去XX市,你吴导的药快没了,我托人在那边买好了,你回头把酒店信息发给我,我让他们送过去,你帮忙带过来。
    好,章页说,吴导他没事儿吧?
    孙昌笑笑:没事儿。
    章页总觉得孙昌笑得有点苦涩,然而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吴震的大嗓门便在外面响了起来,让各组准备拍摄,章页只得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程杨又重新趴回到了枕头上。
    接下来,苏泠泉打了冷水进来,让沈锷给高热不退的徐温擦拭。
    前几天按摩的时候程杨背上还有不少因为摔碰留下的青红痕迹,此刻章页掀起他身上雪白戏服的下摆,见他腰身肩背上除了化妆师画的那道剑伤的伤口,已没有任何瘀血跌打的痕迹,仔细又看,章页才发现可能是化妆师给程杨在背部涂了遮瑕。
    脑海中蓦地回闪过那日按摩师粗糙的手指关节从上到下刮过程杨脊柱的画面,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章页默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
    三号镜的摄像师坐在床尾,手里的镜头一再往前,几乎要怼在章页的胳膊上,他丝毫不敢走神,认认真真查看伤口,又拧了毛巾做冷敷,同时向屏风外侧的苏泠泉询问徐温的病因。
    傍晚前落过一场雨,气温降了不少,为了追求画面的美感,工作人员还在章页的背后放了一台风扇,扇叶不停轮转,徐徐地朝他这边送着风,其实周围环境是很清凉的,但拍完这一场下来,他还是出了一身汗,里面的戏服黏在脊背上,极不舒服。
    这次停下来的时间不长,章页也没离开房间,抬手帮程杨扯下戏服下摆,很随意地面朝风扇坐了下来。
    吴震拧着保温杯在不远处冲他招手:来,看看。
    章页心里那股劲还没过去,他缓缓走过去,因为沉默,态度显得恭敬很多:怎么了?
    吴震指着回放对他说:你这手指头长得不错,可以去当手模了。
    章页不知道程杨是否听见了这句,朝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您还是夸我演技吧。
    吴震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又把盖子拧回去:演技不错,今晚表现很好,去吧,再接再厉。
    又开始的下一幕,苏泠泉去找药宗传人屠苏救治徐温,先前向沈锷报信的石舸赶了回来,询问完徐温伤情后替沈锷出门打水,室内只剩下了沈锷,沈锷见安眠香快要烧完,怕香尽了徐温醒来会痛苦,打算续上,徐温在这时候开口了,攥住了沈锷的手腕。
    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你好好睡吧。
    我不想睡,别再燃香了。
    我也不想让你睡,可更不想让你受罪,你听话,咱们再燃一会儿,等屠苏师叔回来就好了。
    章页念这句话时,几乎用上了他平生所有的耐心和温柔。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别让我睡了
    等你病好了再说不迟,师兄一直都在这里。
    徐温被安抚住,又昏迷了过去,石舸提着桶进门
    吴震叫停,从监视器前走了出来:小程,你梦魇过吗?
    程杨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你是觉得我演出来太像梦魇了么?
    吴震点头,大概因为程杨的领悟能力,他神色凝重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开口时语气如话家常,跟平时对章页完全是不同的态度:我以前生过一场大病,鬼门关前走一遭,刚做完手术那几天,虚弱到什么程度呢,前一秒还在跟来看我的朋友说话,后一秒直接就睡过去了,再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之前像是突然断电似的。这一段戏呢,徐温他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沈锷回来,跟苏泠泉冲突,他都是知道的,但他太虚弱了,所谓久病成医,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包括怎么应对,他其实比苏泠泉更清楚,但他为什么待在隰桑居不走?那是因为之前跟沈锷有过口头约定。他其实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人,但他现在太虚弱了,有些平时不会流露出来的他就会表现出来。
    一天下来说话太多,虽然不时就在喝水,吴震的嗓音还是透着沙哑,他含蓄地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程杨,还做了个你懂我的意思吗的手势。
    程杨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没有让导演失望,静静说:我知道了。
    再次开始拍摄,程杨没找好准头,握住了章页的手掌,大概愣了0.1秒,见导演没有喊停,程杨便没松手,两人继续往下演。
    窗外风雨如晦,少年人的意志力终于被病痛击倒,在心上人面前近乎哀痛地表达出挽留和渴慕的意思,近乎呢喃的嗓音,掌心里的手潮湿又滚烫,不知道是打的光太强、那薄薄的眼皮被刺激得太过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章页看到有泪水从程杨眼角氤氲出来,像水汽一样,稍纵即逝。
    有那么几秒钟,章页觉得自己出戏了,旁边的机器设备和工作人员都让他觉得多余,他心里有一丝不爽,程杨呈现出来的所有的一切属于那么多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嫉妒沈锷。
    最后一句台词念完,章页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掰开程杨的手指,每掰开一根,就像是从心头撕裂下什么似的,下意识朝他脸上瞥去,他看到程杨的眼皮紧闭着,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眼尾微红,为方才那滴泪做下一记注脚。
    章页心里闪过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心跳有点过速,还有点难受,等彻底把程杨的手放回床上的时候,他才蓦然回神,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徐温啊!
    眼前的是徐温,那自己又是谁,是沈锷还是章页?
    章页蓦然心惊,他竟然也会有分不清角色和自己的一天。
    其实晚上并没有拍到很晚,几场晚间在隰桑居的戏放在一起拍,不到两点钟也就收工了。
    大概夜晚人就会容易想东想西,章页总觉得虽然拍了一晚上,还是意犹未尽,想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才能痛快。于是回停车场的路上,他故意拉着程杨走了一条人少僻静的路。
    晚间下过雨,夜里的景区寂静又凉爽,但树底的风依然是潮湿的,带着浓重的水汽,让人的心肠也变得黏腻。
    吴导看着不太像是生病的样子。章页起了个话题。
    嗯。程杨大概是还没出戏,人瞧上去恹恹的,说话也无精打采。
    你困么?章页跳开了前面的话题。
    还好。程杨说。
    前面那个飞着的是萤火虫吗?章页忽然说。
    是啊,你第一次见?程杨说。
    以前没见过。
    也对,有钱人家的孩子都生活在大城市
    程杨一句话还没说完,被章页用手肘撞了一下:挤兑我?
    程杨躲了一下:没,陈述一个事实。
    章页伸手把他拉了回来:那边是池塘,别掉进去了。
    程杨朝一旁瞥了一眼,其实他离池塘少说还有两三米远,根本不可能会掉进去。他想抽出手,发现章页攥得特别紧,尽管戏服的袖口一直束到腕间,并没有直接的皮肤接触,可还是让程杨的心里闪过一阵异样的感觉。
    程杨,我
    夜色晦暗,章页眼中的情绪也是一样的晦暗难明,程杨的心漏跳了一拍:嗯?
    我
    程杨眸光扫过被章页攥住的手腕:那边萤火虫还挺多的,要我给你捉一只吗?
    章页缓缓松开了手指:好。
    第34章
    网上说萤火虫的生命有七天,章页觉得自己运气特别不好,晚上他小心翼翼把萤火虫装在瓶子里带回酒店,到房间就立即把它从瓶子里弄出来,睡前开了窗通风,关掉灯后可以看到萤火虫在房间里来回飞,结果早晨起来它就死在了地板上。
    他把萤火虫放在掌心里,拿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程杨,因为知道程杨这个点还没起,所以发完他直接把手机锁屏丢进了裤兜里,然后把那小小的飞虫尸体放在床头的催眠神器上,去了卫生间洗漱。
    收拾妥当刚刚好是六点钟,章页拿着行李和赵多多在楼下汇合,在去机场的路上,程杨回复了他消息。
    他当时给程杨发完图片又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此刻程杨回了他一个摸头的表情。
    章页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图片,困意顿消,嘴角不自觉飞了起来。
    一叶蔽目:你现在去片场吗?
    Cy:嗯,刚从酒店出来,你到机场了?
    一叶蔽目: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网上都说萤火虫可以活七天,你说它是被我养死了吗?
    Cy:可能昨天刚好是它生命的最后一天?
    一叶蔽目:会这么巧么,我还是觉得被我养死了。
    这次程杨没有秒回,聊天框的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大约两分钟后,在他以为程杨是不是给他发了篇小作文的时候,那几个字才彻底消失,消息弹来了一个红包。
    章页莫名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程杨会说点什么的。
    仔细看,红包上面写的有字:抚慰小章同学受伤的心灵。
    那点失望又瞬间烟消云散,章页不觉扬了扬嘴角,合着程杨憋了这么久憋出个红包,是觉得他在求安慰?
    他滑动屏幕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刚才发的内容,看完想把手机吃了。
    确实很像是小孩子在要糖吃,也难怪程杨会发红包给他。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么?
    章页觉得没面子,尽管确实被安抚到了。
    一定是因为睡眠严重不足才导致说话不过脑子的,那么该怎么回复才能挽回一点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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