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 郁冰清在龙泉山上走了一趟,深山之中,有一尊几乎有半山高的佛像, 从前朝开始就一直留存,隐约能见到百姓们往山中行走、前来参佛的身影。
龙泉山上的山匪除掉, 百姓们也能进山了。郁冰清道,这山中的安定,也有我的一份。
珈若笑了笑, 道:您把苏楚教的很好,小小年纪已经有四叔当年的模样。
这句话在郁冰清听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夸赞,她苦笑一下:我没有读过书,想法也狭隘的很, 教的不好。但他天生就是你四叔的儿子,连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 都是一模一样。
珈若, 你四叔说的不对,我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什么砥砺秋霜、冰清玉洁,这说的, 是你四叔。我只是一个自私且短见的江湖女子。我想让苏楚离开镇北侯府,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是镇北侯府的家风。他如果在那里长大,一定也会走上那样一条路。严家的子孙,没有不肖父兄的。
她眼神中依然有失去挚爱、家庭破碎的沧桑和绝望,但声音渐渐变得坚韧和果决:
但走过这一趟嘉陵,我知道了,也许,即便我将苏楚带出去,带到苏家,他将来或许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因为,严家的子孙,没有不肖父兄的。
珈若便说,若要报国,文臣武将都是一样的。
清晨的山风清亮的似乎能让人伸手一抓,就摸到一片绿,风撼松林,涛声天籁。
郁冰清道:至少,如果他再跟我提起,要去跟师傅学武,我不会再反对了。至少,他若真的从军,我也会为他骄傲,就如同他父亲一样。我爱慕的,正是他纵马弯弓的飒沓潇洒。
郁冰清又道:你托我安置的那个小土匪,给你留下一句话,自己走了。
珈若问什么话,郁冰清道:他说,求你好好照顾她,她想不通的时候,打她两巴掌,让她认清现实。
珈若:
这算什么话?谁敢打虚渊那倔驴啊?
温谯用了药,稀里糊涂的睡了三日。
小护卫念着老夫人的信,又念叨他怎么不常去看望她了,是不是嫌她这个老母亲糊涂了,碍着他的事了。又问起温之灵,想知道她心爱的女儿又在何处。
信是旁人代笔,但已经极尽絮叨,想必原话更为过分。
温谯心头再次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疲惫。这种无力的疲惫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他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他有珈若啊!
珈若会把无理取闹的母亲安抚好,会把蠢蠢欲动总要闯祸的长姐按下头,留给他这个儿子、弟弟的,便只剩下脉脉温情。
可现在,他要自己面对这些麻烦了。
信上说了什么,温谯没听明白,突然问:郡主今日又去了何处?还是和那个什么王爷一起吗?
护卫再次叹气:长宁郡王。大人,您过目不忘,怎会记不住是哪位王爷?您不妨好生养伤,何必再想那些已经注定的事?
温谯固执的问:前日去了银楼,给被山匪害了家人的孤儿,每人打造了一枚lsquo;出入平安、后福先至的平安符。昨日一同山上,去参拜了山中大佛,听说,还恰好撞见几个不长眼的散匪,顺路擒了回来。今日呢?嘉陵不过这么大,还能有什么可玩乐的地方?
护卫道:您问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处?总之郡主去哪里,王爷都一路陪着。郡主说往东,王爷便在东方领路。郡主说往西,王爷便在西方扫尘。只怕郡主说要上天,王爷就要开始搭通天梯了。
温谯想去见珈若,却并没有什么借口和缘由,好容易等到珈若回京之前,他不顾别的什么,让护卫传话过去,想见一见珈若。
珈若彼时正和萧融在一处,萧融去做豆腐脑的老大爷那,要的一碗豆渣回来。
这豆渣原滋原味,闻着就觉得香。萧融先把腊肉炒了,再放上一小把猪油渣,混在一起,豆渣炒到发黄焦香,再撒上一把香芹碎,配上和红豆一起煮的小粥,香的厉害!
珈若正吃着呢,听说温谯要见她,不知怎么的,居然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萧融。
她点点头,同意见面。
护卫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对温谯说了。
温谯本是个极善于隐藏的人,但此番他的心思实在太明显了。
护卫察觉出来,免不了劝他:大人,您何不留一点颜面,日后足以相见,这就够了。
温谯不肯,理智令他清醒,可对于珈若的渴望又让他痴狂。
珈若的豆渣吃的很香,落著以后,不知为何,便有点心虚。
她轻咳一声:既然也要走了,便去见一见。
萧融通情达理,给她斟了一杯红果茶消食:见见也无妨。怎么说,他也是为了郁夫人才受的伤。只怪我来的太晚,不然,怎会让你处在险境之中。
珈若捧着茶盏:不晚!不是正好吗?
萧融又道:你难道是担心我会反对?怎么会?我绝不干涉,你愿见谁便见谁。若见了他,后悔了,打他一顿就是。
珈若心中舒畅了些,笑盈盈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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