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候着的婢女红了脸,悄悄站远了些,那些微动静却依然顺着晚风,飘进了她耳中。
女子低低啜泣,混杂着细细的低语,断断续续,娇娇柔柔,好不惹人怜惜。床上的男子似是安抚了句什么,听不清楚,只能听出那暗哑嗓音里的忍耐与宠溺。
三更过后,才唤了水。婢子垂着头走进去时,看见锦缎里小小的一团,蜷在男子怀中,累的手指都不愿动,好不可怜。
媚生不愿外人瞧见她现下的狼狈,往裴衍怀里缩了缩,不妨动作大了些,疼的她手指轻颤,咬住唇,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胸前被打湿,裴衍愣了一瞬,有些着恼,放在她腰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冷哼道:“林媚生,给了我这般不愿?嗯?”
媚生仰起脸,白嫩的颊上挂着清泪,便似被雨打过的小白花,带着鼻音喊了声:“疼......”
娇颤颤的,还带着尾音,让裴衍心里一软,急急放了手。
瞧见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忽而有一瞬的无措,他已是万般克制,小意温柔,可坚实的肌肉,握过刀枪的手仍是捏不准力道,给这水做的人儿落了一身痕迹,不免有些内疚。
他手上再不敢用力,便似捧着易碎的珍宝,声音放软了些,哄道:“别怕,下次便不疼了。”
还有下次?媚生简直如遭雷击,觉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干脆放开嗓子哭起来,好不凄楚。
哭了一瞬,忽而止住了,抬起头,趁机索要条件:“大人,你放了阿雾好不好,她现下还在牢里呢,指不定什么境况,我实在放心不下。”
“无需担忧,她好的很,过几日便回来了。”裴衍哪还能说不,连连颔首道好。
说完了,看她还是泪眼涟涟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哄了,只得沉默着抱了她。
过了半响,那哭声渐渐小了,成了无声的抽噎,裴衍垂眼一看,见怀中的人已累的睡了过去,在梦中还默默垂泪。
他忽而轻笑,连人带被一块拥住,脸埋在她的颈窝间,轻叹了口气。
......
第二日一早,朝中出了件稀罕事,说是那冷肃疏离的裴太傅,今日温和的很,见人带笑,话语里也没了平日的咄咄。
那有事要禀的同僚反而更忐忑了,这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指不定又打什么主意!
殷臻却高兴的很,趁着这人好说话,又将一摊子烂事推给了裴衍。
媚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裴衍刚下朝,换了寻常直缀,直直进了卧房。
他手里握了个瓷瓶,将人捞进怀中,便要来掀薄衾。
却被媚生死死攥住了,后怕的白了脸:“你......你又要如何?”
裴衍轻笑,转着手里的瓷瓶,在她耳边道:“这是宫中的秘药,这次可是晓得用在哪里了?”
媚生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能滴出血,急急夺了那瓷瓶:“你......你出去,我自己来。”
裴衍见她身上青紫未消,还是无力绵软的模样,不忍心再逗她,自觉转去了屏风后。
等媚生收拾完,屏风后的身影已是不见,婢女来禀,说是大人被急召进了宫。
她舒了口气,将脸埋进了锦被中。想起裴衍口中的下一次,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开始有意避开他,每每裴衍晚间归了家,卧房中早已熄了灯,早上起来,卧房的门竟还未开。
恢复了几日,媚生走路终于利索了,这日出了卧房的门,却撞上了正休沐的裴衍。
裴衍背着手,看着她皱了眉:“林媚生,你这次来裴府可不是来当夫人的,是来伺候人的,这样躲懒,也太没规矩了些。”
说着将人拎进了书房,要她研墨奉茶。
媚生瞧他冷峻神色,也不好说什么,往砚台里添了点清水,拿了松烟墨,慢慢研磨起来。
裴衍瞧她站在自己身侧,一副乖巧的安静,屋外风动树影,竟觉出些许岁月安稳之感。
他拿了朱红批笔,展开了手中文书。
只这安稳心境还未维持一瞬,啪嗒一声,漆黑墨汁便溅了出来,淋淋漓漓洒在了文书上。
媚生手里还捏着半截墨条,没闹明白这好好的怎么就断了,一脸无辜的看向裴衍。
裴衍瞧着那模糊一团的公文,蹙起了眉,满目的冷凝,刚想斥责她几句,抬头瞧见她这幅无辜状,那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颇无奈的捏了捏额头,道:“别磨了,给我倒杯水。”
需得喝口水压压火!
媚生有些惭愧,拿了宣纸摁压文书,将上面淋漓的墨汁吸干净,小跑着去倒水。
她怕裴衍发火,拿了紫砂壶便往白玉盏里斟,冷不防滚烫的茶水溅出一滴,落在了她细嫩的手上,便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裴衍豁的一下站了起来,捧着那烫红了的食指,语气有些急:“可是烫着了?”
说完将人抱至交椅上,拿了膏药来涂。他手上动作细致而轻柔,微皱了眉,眼里都是专注神色,待收拾妥当了,忽而反应过来,不禁自嘲一笑,这到底是谁伺候谁?
他有一瞬的不适,慕然清醒过来,自己是太纵着她了,这样没有真心,只知贪慕虚荣的的女子,不值得他费心。
他敛了衣袖坐回桌案后,瞧着文书上的几滴墨汁,许久没做声。他这段时日确实昏了头,竟频频为了她牵动心神,再不能如此,再不愿被欺瞒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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