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端起药盏,捏着汪大夏的下巴,强行打开他的嘴巴,咕噜咕噜灌药,灌完之后,把一颗虎眼窝丝糖塞进他的嘴巴里,“苦有什么可怕的?和你一身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睡一觉起来,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汪大夏嚼着糖,不敢言语。
魏采薇去给其他锦衣卫疗伤,乘着陆缨去换干衣服,偷偷将一把虎眼窝丝糖塞进了汪大夏的枕头下面,低声道:“在被窝里偷着吃,不要让陆缨看见。”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撒娇男人最好命。汪大夏偷偷把魏采薇的手抓进被子里,揉了又揉,低声道:“你就是医奴的药(注1),甜我嘴巴的蜜糖。”
魏采薇轻轻掐了一把他的痒痒肉,“放手,身边都是人,小心露馅。”
这时丁巫从隔壁过来,说道:“罗龙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已经跑了。”
陆缨换了衣服出来,问:“黄金还在不在?”
丁巫说道:“大部分应该都还在,罗龙文轻装出发,带走的东西很少。我还在箱子里发现了严世蕃给他开的过钞关免税文书、密函,还有几封来往的书信,以及他制作了一半的香墨。”
一旁治疗的魏采薇竖起耳朵细听,陆缨说道:“如果罗龙文只是逃跑还算好的,怕就怕他回到京城,找严世蕃说我们一路跟踪他,盯着他的金子不放。严世蕃此人,爱财如命,我们扣下他的黄金,就是要他的命,他岂能轻饶了我们?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好人先告状了。”
陆缨提笔,“我给二姐夫写信,就说严世蕃派心腹罗龙文和倭寇联络,以五千两黄金资助倭寇,意图在走私中得利。严世蕃的免税文书,书信密函,还有这五千两黄金都是证据。”
汪大夏捶床说道:“对,要不然带五千两黄金来江南做什么?肯定是来通倭的。”
汪大夏掏出明王的大印来,这一个月来,一直是他管着章,幸亏魏采薇和陆缨及时搬救兵,否则,明王病死,汪大夏恐怕要当新明王和海盗头子了。
汪大夏把大印抛给陆缨,说道:“请几个书法高手模拟明王字迹,制造几封严世蕃和明王之间应答分赃的信件,反正我这里有现成的印章,盖上就是了,以假乱真。明日就把这些信塞进明王的书房里,让俞将军和戚将军发现,他们都是徐阶的人,自会将证物献上去。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严世蕃死,就是我们亡,还顾忌什么!有什么手段全部往他身上招呼,乱拳打死师傅,咱们不用怕他。”
“好主意。”丁巫挽起袖子,“我会模仿字迹,我来写。”
大家都忙着咬死严世蕃,无人提出去追消失的罗龙文,魏采薇放心了,东边出现第一抹亮色,虽然下雨的天空依旧黑暗,黑夜似乎无穷无尽,但长夜将明,黑暗终有尽头。
次日,众人按照计划行事。汪大夏烧起来了,烧的时候身上都是红的,就像煮熟的螃蟹。冷的时候,盖了两床被子,还冷得打摆子,牙齿格格直响。
魏采薇验看他浑身的伤口,其他伤口还好,唯有大腿根里中了倭人回旋镖的地方开始溃烂。
回旋镖怕是事先沾染过什么不洁之物。魏采薇将青蒿捣成碎末,覆在患处,又用蒲公英,大青叶等清热解暑的药材阻止溃烂蔓延。
汪大夏烧糊涂的时候,戚继光和俞大猷都来探望过他,看着病榻旁边穿着素服,戴着孝髻的魏采薇,两人还纳闷怎么找了个寡妇治病。
直到魏采薇站起来行礼,两人才发现寡妇的长相与禾大夫神似。
戚继光问:“你大哥禾大夫呢?”
魏采薇说道:“没有什么大哥,我就是禾大夫,我本就是个女人,哦,还是个寡妇。”
戚继光第三次被震撼住了:怎么锦衣卫都是雌雄颠倒?还都那么有本事!
足足十天,汪大夏才好转起来,不发烧了,缝线也拆掉了,可以下地走动。魏采薇如释重负,放下心来。
陆缨将白莲教偷走的火器一一清点,寻回了约两百多件,拿了几件当成证物,剩下的都给了戚家军和俞大猷的军队,用着这些火器继续灭倭寇。
众人结伴北上,在运河走了约一个月的水路,大船到达他们来时的临清钞关,众人依然入住了当地最大的酒楼——谢家酒楼。
来的时候是冰雪封河的正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听取蛙声一片的夏天了。临清运河两岸,都是南来北方的生意人,谢家酒楼热闹红火。
一个临河的楼阁里,丁巫,魏采薇,陆缨,汪大夏四人就像来时一样坐在一起,只不过上一次是相会,这一次是离别。
陆缨他们一直坐着大船到通州,然后进京。丁巫则要上岸,买马往西北方向而去,大家分道扬镳。
至此,灭白莲教的任务完成一大半,教主赵全手下四大传头灭了三个,还切断了白莲教一条重要的钱财来源,追回了大部分丢失的火器。
接下来,丁巫要回到丰城白莲教总坛,继续以三娘子为靠山,对付白莲教。
这一别,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淡淡的离别愁笼罩在楼阁里,魏采薇先红了眼眶,默默吃菜。
陆缨还在孝期,不能喝酒,她以茶代酒,打破了沉默,敬了丁巫一杯,“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早日破了白莲教,我……我们都等你回来。”
两人对饮之后,丁巫先拿起茶壶,给陆缨斟茶,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敬汪大夏一杯,“我妹子是你的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远在丰城,鞭长莫及,一些还要拜托你这个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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