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要跟时间赛跑的人
    出了磐心剑宗，庄有德背负着双手，吹着口哨，仿佛欢快的老猴子一般，在天空里走过。
    如同往常，甚至还要更欢快一些，不想让太多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没有再转，直接回了南北居。
    进了自己房中，打上禁制！
    噗——
    才一打上禁制，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庄有德直接倒在了血污当中，目光急速黯淡了下去，虚弱而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后，才好受了一些。
    “两个小子，都是混蛋，老夫上一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要这样来还？”
    庄有德声音哽咽着自言自语，声音到了最后，变成了嚎啕痛哭，仿佛孩子一般，实难想象，是那个狡猾的老狐狸。
    “师傅，当年你为什么要选我来挑这副担子？为什么要让我来守宗门？我也是有着远大梦想的！”
    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面上老泪纵横，瘦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瑟瑟颤抖着，越发的显得伛偻起来。
    一个老男人孤寂无助的灵魂，在房中飘荡。
    所有的软弱，都只能对自己显露。
    ……
    房间之中，灯火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另外一股气息，开始起伏起来。
    那气息的来处，正是庄有德的身上，这气息起的如此突然，根本不是庄有德刻意控制，而是仿佛水到渠成了一般，陡然出现，并且朝着某个更浓烈的方向里，上扬开去。
    这股气息里，充满了——道心味道。
    庄有德的头发和长袍，诡异的无风鼓荡起来，一双眼睛里的道心神韵，也再次开始发生了变化。
    若说之前是烟云样的东西凝结而成，现在就是变的更加凝实起来！
    庄有德虽在悲痛之中，但很快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猛的一个睁眼之后，看着身上的气息，呆住了，哭泣之声，噶然而止！
    “……我的……守护道心……它在这时候……要成了？”
    庄有德喃喃自语，苍老的面孔上还挂着一大片泪痕。
    没错！
    他身上泛起的，正是他苦苦追求的守护道心的气息。
    为了感悟守护道心成功，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踏遍了多少地方，在修真界与凡人界之间，打滚了多少个来回，但始终都没有找到那个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如今！
    在为了帮方骏眉求药，受了卫西风一掌之后，他的守护道心，竟然成了？
    就是这么突然！
    但却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背后，是庄有德为了宗门，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的误会和痛苦。
    直到这一掌，终于帮他推开了那扇门！
    庄有德闭上眼睛，任由道心气息上扬着，眼中热泪，再次滚滚而下起来，心中激动到颤抖，第一次感觉到，老天爷仍是在眷顾着他的！
    数千年的修道梦想，终于实现了。
    方骏眉，卫西风，还有那一个个，被他千方百计拐进磐心剑宗的修士，或许都是庄有德的苦主，但或许也是他最大的机缘所在。
    如果南慕贤等被挡在道心大门外的老一辈，知道庄有德承受了那么多沉重东西之后，竟然感悟道心成功，恐怕是抢破头也愿意跟他交换的。
    “……全是混蛋，非要把老夫折磨的死去活来，才肯让我感悟成功。”
    又片刻之后，庄有德抹了一把老泪，面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
    这笑意浮现出来之后，就仿佛再也无法控制一般，庄有德乐开了花，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
    一边笑着，一边咳血。
    但笑声已经没有落下，断断续续在房间里回荡。
    眼角边，有泪水再次滑落，已经是喜悦的泪水。
    “哈哈哈——”
    笑声到了最后，变成了淋漓的大笑。
    ……
    过了许久之后，庄有德的笑声才落下，终于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庄有德立刻意识到了一桩不妙的事情。
    表面上看，他如今守护道心感悟成功，一身元神法力，又早已经到了凡蜕之下的最颠峰，进阶凡蜕，似乎就在眼前。
    但实际上，他的寿元，早就已经快差不多了，就连他自己不到最后的大限几天前，都说不清楚会在什么时候老死陨落。
    也许是百年后。
    也许是几十年后。
    也许是就在几年后。
    也许——更近！
    而若要进阶凡蜕，除了要做到心寄天地，身融虚空之外，还要度过凡蜕之劫，才能真正成功，从此拥有了一段更长的寿元，并且有了冲击更高境界的资格。
    前面的倒也罢了，但度凡蜕之劫的时候，必须拥有强横的手段才能度过，最合适的就是强大的道心神通——依托道心推演出来的神通。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庄有德起码还要推演出一门厉害点的道心神通出来。
    他剩下的寿元，够用吗？来的及吗？
    若是不够用，还有一个其他方法补救，那就是服用延长寿元的灵根灵药，但那种东西，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限的一些，才一现世，就被抢光珍藏起来。没有天大的代价和面子，谁会给别人？
    “如果得不到……就要跟时间赛跑了！”
    庄有德权衡过后，面色极凝重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完这一句，庄有德不敢再耽搁，连忙先疗伤起来。
    ……
    而庄有德之前出红莲剑宫什刹分宗的时候，虽然掩饰的不错，但消息还是被有心人，有意无意的从什刹分宗里传了出来。
    “听说了吗？庄有德受伤了！”
    “如何受伤的？”
    “这个……不太方便说啊。”
    “吊什么胃口，赶紧说！”
    “好好，我说我说，听说他去什刹分宗里，为方骏眉求医求药，求到了铁面剑仙前辈的头上，出门之后，脸色苍白，气息低迷。”
    “他被铁面剑仙打伤了？”
    “这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岛上自有规矩，铁面剑仙前辈岂是随意破坏规矩的人！”
    消息传的飞快，自然也传到了磐心剑宗修士的耳朵里。
    拓拔海，庄秀儿等人得到消息，全都围到了庄有德的门外，触动禁制后，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难看。
    目光最后落在了独孤宇的身上，一来他境界最高，二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众人知他性子稳重，又颇有智计。
    “诸位，若传言是真的，宗主此刻，必定在疗伤当中，我看就不用打扰了，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就出来了。他与那位卫西风前辈，就算再有不痛快，也不至于在红莲剑宫的分宗里就往死里打。”
    独孤宇说道。
    众人闻言，点头同意。
    “独孤兄，此事要不要告诉师叔祖？”
    拓拔海问道。
    “不必，也让他安心疗伤吧。”
    独孤宇决断极快道：“这几天里，大家就在后院守着吧，不要再出门转了，防止不怀好意的家伙，趁机盯上我们磐心剑宗，千万不要被人骗出岛去。若有其他前辈来探望宗主，一概先挡下来。”
    众人闻言，再次点头。
    ……
    岛上隐有风起云涌之相。
    余尘是个性子尚算正直的修士，得到庄有德的事情被传出去的消息，心中一阵不爽，担心磐心剑宗出事，大部分的时间，均把灵识，笼罩了全岛，尤其是南北居。
    时间一天天过去。
    六天时间，在数万修士的期待中过去，也在磐心剑宗修士的煎熬中过去。
    终究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决赛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这一天，方骏眉早早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表面看去，仍那副腰杆笔挺，神色平静的样子，气息似乎也稳定下来，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复原。
    此时此刻，天才蒙蒙亮，一片黑压压的身影，已经守侯在外面，是拓拔海等人。
    “出什么事了？”
    方骏眉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爷爷六天前去了什刹分宗一趟，被铁面剑仙打伤了，回来之后，一直闭关到今天，再没有出来过，我们触动禁制后，他也没反应。”
    庄秀儿飞快说道，两条弯弯的秀眉紧锁着。
    方骏眉闻言，目中精芒，猛的一闪。
    “他怎么会和铁面剑仙起冲突的？他们在什刹分宗里打起来，都没有人阻止吗？”
    方骏眉问道，神色也凝了起来。
    “详细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独孤宇接话说道，将自己等人得到的所有消息，飞快的说了一遍。
    听说是为了给自己求药，进的什刹分宗，方骏眉不免自责，目光扫向庄有德的房间，那里依然被禁制封锁着。
    “这个禁制谁懂？”
    边看边沉吟了片刻，方骏眉就张口问道。
    “我懂，是我们磐心剑宗的独门禁制，爷爷教过我。”
    庄秀儿立刻回答道。
    “打开，我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方骏眉沉声喝道。
    庄秀儿闻言，却有些犹豫，看向拓拔海几人，几人微一沉吟，均朝她重重点头。
    庄秀儿一咬牙，终是上前，开始打开禁制。
    众人一起涌到门前。
    ……
    很快，禁制就被撤的一干二净，庄秀儿没有推门，看向方骏眉，玉脸上血色已经开始退去，担心里面会是什么悲伤景象。
    方骏眉暗暗吸了一口气后，手一用力，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中景象，立刻印入了眼帘当中。
    庄有德盘座在床上，瘦小的身躯蜷缩着，气息微弱到虚无，并没有在修炼，或者疗伤什么。
    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孔，一动不动，与一个垂死的老人，没有一点区别。
    床边地上，还残留着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急沉。
    “师兄——”
    方骏眉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庄有德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双黯淡之极的瞳孔来，扫了众人一眼之后，张了张嘴巴。
    “你们终于来了，我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有几样事情，要交代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