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秋一手扒着椅子背，一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看电脑屏幕，速读了一遍：加一个调查有进展会立即公布。
    梁莹打字飞快，慕清秋说完她也打完了。
    再次确认了一遍，慕清秋道：发吧。今天随时注意动态。
    是。
    出了办公室，慕清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后背满是汗，明明公司的空调是恒温的。
    刚经过电梯口，田勋的电话打了过来：穆哥，我现在在马路对面，公司楼下围了一圈记者。
    那么快？！慕清秋不可置信道，我现在立刻下楼，你从食堂后门那里进来。
    这么说着，慕清秋按了电梯，然后立刻给全员邮箱群发要求没来上班的绕道从后门进来。
    电梯缓缓上行，距离9楼还有4层。
    慕清秋等不及了，三步并两步从楼梯下了一楼，临到门口整理了一下着装，缓了两口气。
    形象没问题。愚冒出来，你刚才思考的也没有大问题。
    够智能的。慕清秋轻笑，心里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正色走出安全通道，撞上了打着哈欠进来的齐君煜。
    齐君煜立刻止住了打了一半的哈欠：穆总。
    迈出门的那一步，记者们立刻就认出了这是盛发的总裁。
    穆总，关于您公司采用抄袭方案
    穆先生，您公司的设计师抄袭了
    穆总
    媒体的话筒立刻涌了出来，闪光灯咔嚓咔嚓照得人眼晕。
    慕清秋尽可能地不皱眉：新闻已经看到了。
    话一出口，围着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抄袭一事，时间到底谁先谁后，还有待调查。慕清秋直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媒体代表人，公司不会容忍抄袭者，一旦查清楚，若是原先获奖者真的抄袭了，我们绝不姑息。
    不笑的慕清秋，语气严肃冰冷，以至于不入流的报社记者都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事情进展会在公司官微上公布，各位媒体请回。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不要妨碍员工进门工作，也不要试图闯入。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想趁机盗取公司机密。
    慕清秋说完，转身回了大厅。保安出来维护秩序。
    慕清秋和齐君煜沉默着坐电梯上了楼。
    电梯里，慕清秋联系了安保公司，拜托他们今天就运营商场的监控系统，并派人保护装修工人。
    慕清秋走向办公室，李永鑫和秦良枫已经站在办公桌前了。
    穆总。李永鑫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
    见李经理转身，秦良枫也转了过来。
    慕清秋脚还没迈进门，就听见秦良枫开口说道：我没有抄袭。
    高大的青年眼神里满是不甘，语气坚定还带点委屈。
    慕清秋眯了眯眼，观察着他，道：我选择相信你。但一旦让我知道了你真的存在抄袭，后果是什么，不用说，你心里清楚。
    慕清秋的声音沉重而冰冷，不带有一丝偏袒，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我用我建筑师的尊严保证没有抄袭。
    呵。慕清秋轻笑一声。
    在利益与名誉面前，多少人早就把尊严买给了恶魔？
    这种誓言没有意义。慕清秋逆着阳光，抱臂站在桌前，今天上午之前，把你所有的设计稿，包括最初始的乱草稿，只要有关的设计资料全部找出来，另外，理一份所有看过你设计的人员，和你放过图纸的地方。
    青年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应道：是。
    时间跨度比较长，尽可能的回忆。我要的信息尽可能全面。慕清器嘱咐道，回去吧。我要准备开会。
    直到开会，慕清秋才看见了完整的视频。
    视频一开头，出现的是一个发型清爽却长了几颗青春痘的眼镜男。年龄看上去比较小，但也不是那种刚毕业的大学生。衣服穿得十分朴素，调摄像头的时候还可以看见七分袖手肘上的破洞。
    男子沙哑的嗓音响起：大家好。我是一名建筑设计师
    视频里的男子顶着烟熏般的黑眼圈，看上去十分疲惫：之所以离奖项公布了一段时间才发这个视频，主要是我在被委员会拒稿之后忙于修改自己的设计冲刺下次评选，就关闭了一切通讯设备，前段时间才恢复。然后就是前段时间我母亲意外去世了，赶回老家办理丧事，也没有注意到新闻。
    眼镜男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看到获奖消息已经是上周了，我在看到图稿第一眼时就觉得很眼熟，虽然有些差距。我不太敢确认，毕竟是普利兹克奖。然后就花了一些时间找证据。
    说着，男子把画面切成了电脑屏幕：这个是我最初的设计。时间是2014年12月。大赛的初选收集时间是4月。最初就已经成型了，虽然和得奖者还差些，但初品和成品总是有距离的。
    这个是提交给官方的邮件，喏，时间是15年4月1号。
    而据我调查，那个获奖者是他们公司确定了土地以后才开始设计的。
    我从政府公开网站找到了那块地的公示，是3月16号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男子把时间证据实锤了。
    慕清秋越看视频眉头皱得越紧。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秦良枫是不是真的没有抄袭了。对方时间比他早，而且证据确凿。
    即使秦良枫真的没有抄袭，在舆论上也很难扳回一局。
    因为对方是弱者。
    又是母亲刚去世，又是独立设计师，辛辛苦苦只为了建筑设计，为了设计图可以废寝忘食。而秦良枫是大公司的设计师，工资薪酬丰厚，不愁吃穿。
    相比之下，大众的同理心会让他们选择相信这名落魄的建筑师而非年轻有才的秦良枫。
    看完视频，慕清秋问公关部的众人：你们有什么想法？觉得哪里有漏洞？
    穆总，这哪有什么漏洞啊。时间都比咱们的早。咱们的抄了别人的显而易见啊，
    是啊，穆总。这根本没有缝隙反驳啊。
    一个挑头人说找不到，剩下的人也都放弃思考了一般都应声附和。
    安静。慕清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他们知道，上司这是生气了。
    把你们放弃思考的脑袋都给我转起来。下午之前工程部会把所有资料都发过来，在这前，当做是对方恶人先告状，每个人给我想出一条可能的漏洞，不许重复。下午开会说。散会。
    慕清秋一脸闲人勿近的表情开了会议室的门，看见陈墨从离会议室不远的地方走回他自己的办公室。
    慕清秋没多想。回到办公室，再次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视频，希望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许致贤：哈哈，你也遭殃了
    慕清秋：
    晚上好，各位。
    我又迟到了，非常抱歉。原本计划下午写完发过来，临时开了个会，耽误了。
    感谢大家的评论与收藏~
    第67章 （2）
    当天上午，秦良枫就把所有定稿以后的设计图找了出来，每张设计图上都有日期。
    同时，拜公司年前就已经完成的系统，公司的所有文件传输都依靠系统和邮箱，因此所有修改往来都记录在系统日志中。
    这完全避免了对方日后说秦良枫的设计图日期是后期加上去的。
    下午开会，慕清秋没有召集全部的公关人员，留了几个人注意网上的新闻动态并联系了那个博主询问设计稿件。
    工程部的人也是原来该干什么依旧做什么，但李永鑫留下来了。
    因为慕清秋对于建筑设计只知道一点皮毛，专业的还是要靠建筑八大证都在手的李永鑫评判。
    把视频倒回3分多点，那个原稿那里李永鑫看着屏幕说道。
    视频中显示了文件的创建日期是2014年12月23日，而修改日期是2015年7月1日。
    对比着，秦良枫从平板上导出来的记录，设计最早也是2月27日。
    原视频中，青年说都会有修改的日期，原稿的模样是他撤回一边边显示出来的。
    这一点就十分可疑，一般使用电脑作图的人都知道随改随存，不然电脑一旦卡机，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而存了的稿件，撤销是显示不出保存前的。
    但这并不能证明秦良枫没有抄袭。
    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说明眼镜男那张相似的初稿时间不是12月画出的，而秦良枫记录在案的稿件确实是3月底。虽然他的原稿在发给慕清秋的那个定稿之前。
    也就是说眼镜男那边不能证伪，而秦良枫这边不能证实。
    即使在会议对比、查找了将近三个小时，依旧陷在两难的境地。
    这样下去，大众是不会认账的。
    事情仿佛进入了死胡同。
    晚上七点一刻，黄昏最后一丝光辉也被黑夜吞噬。
    公司大部分人员都下班了，黑漆漆的大楼只剩下七楼的会议室一盏明灯。
    慕清秋让所有人都回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长桌前。
    桌子上铺满了设计稿和往来合作师的函证证明。
    别想了。你把桌子盯出一个洞都不会有结果的。愚对慕清秋说。
    愚，你说这个世界有没有反PS的软件啊。慕清秋问道。
    据原身记忆，没有。据我这段时间对世界的了解，也没有。愚如是说道。
    慕清秋拿出手机搜索事件相关的新闻，想看看大众都是怎么想的。
    然而大部分人不是气愤就坐壁围观。
    这个世界都没什么自媒体博主出来科普一下蹭蹭热度吗？慕清秋翻遍了网页，觉得有些违和。
    愚没有理他。
    又继续看了几分钟网页，慕清秋恍然发觉自己的违和感不是来自没有大V什么的出来评论，而是早上那么多媒体到公司采访，却没有一家报道出来。
    新闻要的就是自己的消息比别的同行快。很多时候，有的记者连错别字都没有仔细检查、视频也不处理，到手了就直接发到各个渠道上。
    有蹊跷。慕清秋喃喃道。
    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洋洋，没过多久注册建筑师协会知道了，在注协网上发表了调查声明。
    事关普利兹克委员会的名声，所以当晚普利兹克官网也发表了中英文通告，表示会派人介入调查。
    于是当晚，慕清秋收到了委员会的英文邮件和注册建筑师协会的中文邮件。
    慕清秋立刻联系了两边委派的调查员，在得知了航班信息以后，让陈墨分别联系车接、订星级酒店，安排妥当。
    设计师的图纸抄袭，调查费原则上不该由公司担责。
    但如果没有抄袭，人家也不必费时间调查了。而秦良枫是白羽名下的建筑设计师，发给委员会和协会的工作联系地址也是盛发公司的地址。
    由此，从情理上，招待费就都由盛发公司包了。
    慕清秋确认了陈墨安排好的酒店、航班、接车信息以后，关了办公室的灯，准备公寓。
    现在脑袋一片浆糊，慕清秋决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处理。反正注协和奖项委员会都要介入调查，网友也不会指责自己包庇设计师了。
    已经晚上十点了，慕清秋晚饭还没有吃，家里冰箱也没有存货了。
    慕清秋打算在外面吃。然而，小区附近没有什么餐馆，公司附近的小店也都关门了，慕清秋想了想开车去了竹栗区的繁华地带。
    即使饿得前心贴后心，慕清秋也挑剔了好几家，看着餐馆玻璃窗上油烟机流下的黑色油污，他实在不想进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金茂大厦附近的M记快餐店。
    点了最低卡的麦香鱼套餐，慕清秋纠结了一分钟还是选了一杯巧克力新地。
    您好，麻烦来一个原味板烧再来一个香芋派点餐的人看了一眼旁边熟悉的身影，咦，清秋？等一下
    先生，就要这么多吗？服务员问道。
    清秋，你吃香芋派吗？
    不吃。慕清秋拒绝了。
    那就要这么多吧。许致贤对服务员说道。
    许致贤拿了小票就站到慕清秋旁边一起等着了。
    你怎么也来吃M记？慕清秋相当疑惑。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房地产大鳄，随便给五星酒店打个电话会没有人给送餐？
    过十点了。关东煮收摊了啊。许致贤回答的理所当然。
    不是。你怎么会来吃
    有人规定了我不能来吃吗？许致贤挑眉反问道。
    没慕清秋不说话了，安静等餐。
    先生，您的薯条是现炸的要等一会儿。服务员拿着两个汉堡对他们俩人说。
    好。俩人同时点了点头。
    一会儿坐一起？许致贤提出来。
    慕清秋无所谓，点了点头没出声。
    俩人拿了餐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晚上十点的快餐店虽然灯火通明，却没有什么人光顾。
    抄袭那件事怎么样啊？依旧是许致贤先开口。
    不怎么样。慕清秋如实说道。
    现在举步维艰，即使许致贤要捣乱也没有必要。
    时间没有办法确定吗？比如记载的原稿设定什么的，比那个日期早？许致贤继续试探。
    没办法，两边都找不到实证。那个说抄袭的，他创建文件是12月的。如果没有办法说明他的原稿是最近改过的就没有办法。慕清秋糟心地舀了一勺冰淇淋，想给烦躁的心情降降温，明天看调查员怎么说吧
    你确定你设计师没有抄？嗯，你应该不会包庇，毕竟真的抄了对公司声誉没有好处。算我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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