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太后是真的对着皇帝下手了。
母子相争,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江太后却是笑容依旧,声音温和:“此事突然,董后并没有给哀家太多准备时间,所以,破绽必然是有的,甚至不用太费心就能查探出来。”
阮瑶面露惊讶,而后便准备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江太后则是温声道:“不妨事,打从一开始,哀家便没想着能瞒过谁。”
阮瑶不解:“为何?”
江太后淡淡一笑:“皇帝知道了如何,董后知道了又如何?”
阮女官眨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江太后的意思。
是啊,哪怕败露又能怎样?
江太后根基稳定,无论是名声还是威望都是极好的。
董皇后则是无人可依,无人可靠,董家倾颓之后,她除了六皇子便什么都没有。
此事若是不掀盖子,董皇后必然贬斥,六皇子也无缘大宝。
要是想要掀盖,皇帝也要掂量一下孰轻孰重,他最终也只会默许让董皇后把所有的罪责担下来。
原本此事就是她的过错,无论怎么罚,她也不冤枉。
至于江太后这边,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遮掩一番便过去了。
阮瑶这才意识到,这是阳谋。
就算把所有的细节都摊开了,摆明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董皇后在决定对赵弘出手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是注定的。
而没了做皇后的母亲,六皇子也就不足为据。
一石二鸟。
江太后怕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
阮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便由衷道:“娘娘周全,是我担心太过。”
江太后却是伸出手,拢住了她的指尖。
虽然平常太后体寒,可刚刚有暖炉拢着,有毯子盖着,便让每一根之间都是温暖柔软的。
阮瑶则是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但很快就顿住了动作,看向了江太后。
只听江太后道:“你能想通其中关节,足以证明你的聪慧,至于担心,哀家很欣慰,这许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真心担心哀家了。”
许是掌心温暖,捂得人心口都是暖烘烘的。
而后就听江太后道:“既如此,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阮瑶点了点头,安静乖巧。
江太后笑了笑,语气平缓:“原本哀家的打算是让皇帝处置了董皇后,恶有恶报,也就是了。不过如今皇帝伤了脊骨,也不妨将计就计。”
阮瑶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却不解其意,便问道:“娘娘意欲何为?”
江太后对她招了招手,待阮瑶凑近,才用保养极好的手挡住了嘴,轻声道:“告诉弘儿,皇帝病重,需要侍疾,董后逼宫,罪无可恕。”
阮瑶低垂眼帘,把这些话都记得清楚,然后便行礼告退。
佟嬷嬷一直安静站在一旁,既不动作也不说话,好似无知无觉一般。
直到阮瑶离去,她这才走上前,扶着自家主子重新躺下,给她掩了掩毯子。
江太后则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笑:“瑶儿比我想的要聪慧,这以后的日子想必是能过得和顺。”
佟嬷嬷却有些担忧:“阮女官自然是聪敏过人,但只怕这一桩桩一件件会吓到她,失了方寸。”
江太后十分笃定:“安心吧,瑶儿的胆子比谁都大。”
“奴婢不懂。”
“她聪明,能猜出哀家的目的,若是个胆小的,只怕刚刚就已经瘫坐在地了。”
事实上,阮瑶确实能揣摩出江太后的用意。
这是要借着此事的风波,将董皇后,许妃,还是皇帝,一起拉下来,让太子可以安然稳固。
需要做的,不过是想法子将他们凑在一起罢了。
失了孩儿的许妃,没了指望的董后,以及伤了脊骨的皇帝。
根本不用旁人插手,他们就能自己想出折磨对方的法子来。
放在旁人眼中,这是大逆不道,这是不忠不孝。
可是阮瑶到底是活过一辈子的,这些条框束不住她。
况且,不过是给他们创造一个彼此坦白的机会,远谈不上忤逆,更说不上不孝。
恶人自有恶人磨的事情,阮瑶自然不怕。
而她返回东明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内殿寻赵弘。
此时的太子殿下正在榻上安睡。
阮瑶脸上原本严肃的神情顷刻间就软化了下来。
她放缓了步子,轻轻地关上了内室房门,而后才缓缓地走到床榻边上坐下。
阮瑶知道,这人累极了。
刚刚知道庄婕妤去世真相,又要去赶赴兰金池宴,还遇到了刺杀。
虽说没有伤及自身,但恐怕精神是一直紧绷着的。
如今尘埃落定,才终于有了松缓下来的机会,自然要好好休息。
不过赵弘并没有睡太久。
就在阮瑶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只是没有睁开眼睛,知道自家瑶瑶坐在床边,赵弘这才睁眼,伸出手握住了阮瑶的指尖。
其实是想要把她往自己这边拽拽,好抱一下的。
可惜,没拽动。
太子殿下默默的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心想着,自己以后当真是要多练练骑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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