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作为哥哥,作为兄长,哄着捧着养起来的妹子送进宫在他看来和把羊送进狼窝没区别。
谁惦记她妹妹,就算是天王老子,在做哥哥的眼里也都是拱白菜的猪。
现在听着还不错,还是宫女,不是妃嫔,和皇帝没有瓜葛,以后也能等着出宫。
至于阮瑶过得好不好,他并没有问。
瞧着自家小妹这一身穿戴就知道衣食上没有问题,至于宫中人心叵测,阮大郎觉得阿瑶能在他们还没进京城就想法子出宫来寻,定然是有门路的。
多余的话他并不问,因为就算问出了难处,他也没法子帮忙。
阮唐能做的就是努力用功,争个功名出来。
想到这里,阮大郎道:“按着本朝惯例,若是能高中两榜进士,是能求个恩典的。”
“哥哥想求什么?”
“哥哥想求你。”在阮瑶惊讶的目光中,阮家大郎给她倒了碗茶,语带笑意,“六年前有位进士就求过,不过他求的是女儿,也是做宫女的,当时便放了人出宫婚配。我想着,若是我也能得个一榜进士,求你,或许也能得了恩典。”
阮瑶先是笑,毕竟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期盼。
可是渐渐的,嘴角的弧度慢慢的弱了下来。
欢喜,或许是有,可还有个声音,小小的,轻轻的提醒着她——
宫里还有个人等你带东西回去呢。
阮瑶耳边想是响起了太子殿下温润的嗓音:“早去早回。”
于是,阮女官沉默片刻,看向阮唐道:“哥哥,我暂时不想离宫。”
阮唐将手上的茶碗撂下,有些惊讶的道:“为什么?”
阮瑶抿抿嘴唇,仔细地想着理由:“我信哥哥的本事,只要肯用功,定是能有个好功名的,不过这难得的机会,哥哥总要为自己考虑才是。况且我在宫中还算过得去,也没有出来婚嫁的打算,太子殿下温和亲善,又信任我,待我极好,我总不好撇下差事就走的。”
这话说给旁人听,多半就信了。
可是阮唐不一样。
他是看着小妹长大的,即使分别了一段时间,可阮大郎依然清楚小妹的脾气。
于是阮唐轻声道:“你没说实话。”
阮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她没说实话。
来来回回念叨这么许多,其实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舍不得。
富贵荣华她不贪恋,珠环翠绕她不奢求。
但是有个人,她舍不得。
见阮瑶不语,阮唐也不追问,只是默默地又给她倒了碗茶。
心里却在皱眉。
是谁把她绊在宫中?
阮唐沉默片刻,轻声道:“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哥哥都站在你这边,放心吧,爹娘那里有我去说,只是你若是拿不准主意,跟哥哥说说也好。”
阮瑶轻轻点头,笑着道:“好。”
阮唐也笑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确实是有点肉了以后手感好。
而阮瑶并不能在宫外停留太久,瞧着时候不早,她和阮唐说了些话,又去拜别了阮父,对着睡着的娘亲杨氏行了一礼,而后就准备离开了。
待出了屋子,还没出院,就瞧见另一个人从对面的厢房走出。
身姿挺拔,腰佩长剑,看上去英武得很。
而他穿着的衣裳阮瑶认得,乃是为官之人才会穿的常服。
阮瑶本不认识他,可是这人对着阮瑶行了一礼,阮女官赶忙侧身回礼,眼睛却是看向阮唐。
就听阮大郎道:“这位大人是我在进京的船上偶然遇到,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一同住在客栈里,也好多说说话。”
阮瑶眨眨眼睛,昂头看着阮唐。
而后就瞧见自家哥哥一脸温和笑意,就是眼睛里带了些熟悉的神采。
那是在他有所忌惮时才会有的神色。
阮女官略想了想,便发现了不对劲。
官身入京,要做的是官船,自家人想必是搭的货船或者是普通船只,怎么会有武官在上头?
而且一见如故……
武官和书生一见如故吗?
阮瑶不动声色,笑着道:“大人福安。”
而这时,就听对方道:“我姓孔,孔陆,阮女官也福安。”
一句话,阮瑶就明白了。
这名字,他记得,经常给殿下递折子的。
太子甚至常说起来孔陆大人的事情,也提过这人升了官,就要回京了。
多半跟自家同船也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阮瑶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孔大人。”
孔陆也笑:“是,还请女官给殿下带个话儿,就说卑职心里一直挂念着殿下,带了不少家乡特产给殿下品尝。”
这话既是对太子表忠心,也是告诉阮唐,他确实是太子门下,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啥好避讳的。
阮瑶笑着点头,阮唐则是瞧了他一眼,笑意未明。
就是凉飕飕的,引得孔大人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脖颈子。
而阮瑶并没有多做耽搁,很快就出门上了马车。
阮唐站在客栈门口看,一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没了踪影后才转身回去。
他并没有立刻去见父母,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屋里,摆着好几口箱子。
里面有文房四宝,有经史子集,还有寻常家里头要用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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