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心里头打了个激灵, 下意识地看向高望所在的小隔间。他跟着高望, 完完整整地听完了谢珠藏和玄玉韫的对话,却始终不解其意。更让高福心惊的是,高望竟然猜到了扈昭仪会派人出去!
卫士顺着高福的视线看去, 只能看到影影幢幢的树, 他困惑地又问了一遍:“高福公公,您看, 准还是不准?”
卫士的这句话,无端地让高福心里生了寒意,他搓了搓手, 点头:“准,准了。”
没一会儿, 扈昭仪院子里一盏小灯就飘飘然地走了过来:“高福公公大安。”严嬷嬷领着一宫女,给高福塞了一小袋银子。
高福接了银子, 嘴角多了点笑意。他点了点头, 眼见着那宫女隐没在夜里, 只有一盏小灯忽上忽下地浮着。
*
在高福去扈昭仪院子的同时, 高望去玄汉帝在的后寝殿絮叨了几句, 没过多时, 便再一次回到了玄玉韫跪着的偏殿。
玄玉韫很累了,但他听到开门声, 依然警惕地看向门口。看到高望来了,玄玉韫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玄玉韫的目光落在一侧的谢珠藏身上,流泻出几分如水的温柔。
谢珠藏已是困极了, 头时不时地向前倾,便是听到有人开门,也只能勉励的正着身子,却还一幅摇摇欲坠的模样,实在是难睁开眼睛。
高望垫着脚,悄然无声地进来。见玄玉韫和谢珠藏都直直地跪在地上,膝盖下都没有垫着被褥,高望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榻上的被褥搬到了地上,小心地铺好,临走之前,又替他们拨了拨香炉里的灰。
缕缕淡香鎏金浮雕花卉纹三足铜炉里袅袅升起,没一会儿,玄玉韫就觉得有些困顿。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最终却也只能和谢珠藏双双往后栽倒,酣睡在身后的被褥上。
夜愈发深了。
高望蹑手蹑脚地替他们盖好了被褥,又开窗透了一会儿风,直至屋中闻不见一点儿香味,那窗户才又“吱呀”一声合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高望站在偏殿的门口,右手将拂尘一甩,搭在左手上,徐徐往后寝殿走。
高福早赶了过来,见状连忙殷勤地伺候在高望的左后,却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偏殿门口守着的卫士。夜幕之下,他看不清这些卫士的脸。
但是,这些卫士里,难道会没有玄玉韫的人吗?
高福不敢问,只亦步亦趋地跟在高望后头。
“你去围房歇一会儿。”高望抬头看了眼天色,淡声道:“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
高福连忙道:“干爹不睡,儿子不敢歇息。”
“我要去皇上跟前伺候,歇得住。”高望只往前走,没有回头:“卯时前,你得去养心门候着。甭管是谁来,都拖着,等我出来领。”
*
“姑娘,姑娘?”
谢珠藏被迷迷糊糊地推醒时,正对上阿梨的眼睛。谢珠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阿梨轻声道。
“韫哥哥?”谢珠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卯时是上朝的时辰,今日玄汉帝不上朝,他生病的消息必然即刻就会席卷三公九卿的府邸。而玄玉韫身上的担子,可想而知的沉重。
“孤在。”玄玉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沉着而冷静。
谢珠藏扭过头去看玄玉韫。
玄玉韫正坐在一旁的桌案前,有一个陌生的卫士正站在他的桌前,挡住了玄玉韫的身影。但听到谢珠藏的声音,那卫士悄然地退到阴影里。而玄玉韫则扭头来看谢珠藏,手中还拿着笔。
谢珠藏倏地松了一口气,才留意到自己身下的被褥,稍愣。阿梨连忙扶着她站起来,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心疼地给她的膝盖抹上活血化瘀膏,小心地揉着。
“不要涂药了。”谢珠藏连忙缩回膝盖,想要放下裙子:“陛下闻不得这样的气味。”
“谢姑娘还是涂药吧。”高望从外头走进来,虽然面色沉重,但依然好声劝慰:“陛下如今还见不得人,便是您二位也只能远远地隔着帘子问安。今晨陛下醒来,还问过奴才您跟殿下的身体。”
高望又朝着玄玉韫深深地弯下腰:“殿下,今日陛下不能上朝,还得您去文华殿,代掌朝政。”
玄玉韫攥紧了手中的笔,看着高望的眼神有些冷:“高公公,你来了几回,孤便说了几回——孤要给父皇侍疾。”
高望一时没有答话,只是将腰弯得更深了。
玄玉韫眸中厉光一闪:“高公公?”
谢珠藏连忙跛着脚阻止玄玉韫的质问:“韫哥哥,我们先去陛下跟前吧。”
玄玉韫见她站起来,吓得连忙放下笔,走过来扶她:“等你整顿容仪,我们立刻去给父皇请安。”玄玉韫说罢,又看向高望:“高公公这一次,总不会再拦了吧?”
高望弯着腰,叫人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低低地应一声:“喏。”
*
等谢珠藏和玄玉韫到了玄汉帝跟前,他们立刻就明白了高望的迟疑从何而起——扈昭仪和三皇子已经在后寝殿里殷勤候着了。
玄玉韫目不斜视,只和谢珠藏跪在地上向殿内的玄汉帝请安:“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帷幕重重叠叠,叫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形。但不多时,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敲磬。
高望连忙对玄玉韫和谢珠藏道:“殿下,谢姑娘,陛下让您二位起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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