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珠藏看了玄玉韫一眼,鲜明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厌恶。玄玉韫一定也回国了神来,这就是有人在恶意找茬。
郭大嫂越说越气:“可那起子泼皮无赖偏耍滑头,说自个儿没钱,赔不起店里头的东西。俺们规规矩矩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街坊邻居哪个不说声好哩?这起子小人一看就是有人雇来砸场子的,可去他娘的!”
“咳咳咳!”阿梨吓得重重地磕了三声。
谢珠藏瞪大了眼睛。
郭大嫂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贵人恕罪,贵人恕罪!草民说秃噜嘴了哩!”
“报官了吗?”玄玉韫也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问道。
郭大嫂恭恭敬敬地点头:“报了哩。”她又撇撇嘴:“府衙就说是泼皮无赖想拿钱,摸不着背后的神仙哩。”
郭大嫂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贵人不知道,俺家大石悄悄跟过去瞧见过,有人给那些泼皮钱哩!就在招袖桥西面那个桥洞。大石跟着去了那个人的家里,邻居说在大户人家家里当差哩……”
郭大嫂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樊楼楼下扯着嗓子急吼吼地嚎:“阿娘——阿爹——”
郭大嫂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郭大郎一惊:“是大丫哩!铺子里出事咾!”
*
谢珠藏和玄玉韫等人匆匆赶往老郭家早食铺。
铺子前已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地道:“老郭家向来老实,咋这么想不开哩?酱菜里居然还有老鼠屎,呔!”
“千灯节这么大的节庆,这要是被官老爷知道他家这时候出事儿,不得气疯了,做不成生意了哩!”
“放屁!”郭大嫂气疯了:“老娘清清白白做生意,大石,你出来,你明明白白给街坊邻居说,你往没往酱菜里放老鼠屎?”
“没有啊!”郭大石极其冤枉:“俺端出来的时候没瞅见老鼠屎啊!小妹你瞅见没?”
郭大丫疯狂摇头。
然而,郭大石话音才落,老郭家早食铺里就走出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他手上端着一小碟酱菜,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跟前,把老鼠屎指给他们看,冷笑道:“贼难道还会承认自己是贼?”
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纷纷交头接耳道:“真的有老鼠屎!真的有老鼠屎!”
“这官人穿得蛮好啊,不像是泼皮无赖。一准是老郭家瞅着千灯节热闹,想赚黑心钱哩!”
郭大嫂扑棱一下就坐到地上,一边拍地一边干嚎:“赚你娘的黑心钱!老娘辛辛苦苦地拉扯一大家子啊——天没亮就来和面哩——老娘要赚黑心钱犯不着啊!俺们开了十几年的店啊!就是命犯小人哩!各个盯着俺们家的店!”
郭大嫂嗓门极大,哭得倒也真心实意,但那中年男子只皱皱眉头,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占理才会这般哭闹。诸位可见过讲理的人如此的?”
“而且——”中年男子指了指这颗老鼠屎,道:“这老鼠屎上可还是湿的,鲜见是沾了酱汁。”
他斯斯文文的,让一旁围观的老百姓都自惭形秽,更是衬得郭大嫂就跟那无知泼妇似的。老百姓下意识地纷纷低头应和。
郭大嫂哭得更大声了,她泪眼婆娑地直瞅着阿梨。可她也不敢叫唤呀。郭大嫂是在谢家当过差的,她婆母耳提面命的头一件要紧的事,就是不可背主,不可牵连主家,不可污了主家的名声。
郭大嫂倒是没想起来玄玉韫是谁,她就知道是个天大的官。可甭管是谁,郭大嫂也不敢掰扯到他们身上。
这么一想,郭大嫂的声音在半空打了个转,更是伤心欲绝。
阿梨急得不行,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不敢出声。她自打跟在谢珠藏身边开始,就只有一个身份——谢珠藏的使女。
谢珠藏用力地握住阿梨的手腕,颤声道:“放、放、放进酱汁里,总、总是会……会湿的。”她只恨自己一急就说不出话来:“报、报官。”
但谢珠藏也知道拖得越久,对郭家越不利。她着急地拉了拉玄玉韫的衣袖,恳切地低声道:“韫哥哥……”
阿梨家说到底,还是为她所累呀。
谢珠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和不经事。乍一面对这样的事,她除了报官,一时半会儿竟是大脑一片空白。谢珠藏咬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去想这件事的突破口在哪。
而玄玉韫则瞥眼看着她,轻叹一口气:“你呀。”
“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你待在人群外,不要受了冲撞,跌跤被踩就不好了。”玄玉韫又严肃地警告谢珠藏。
谢珠藏眼前一亮,用力地点头,连忙退到后头去。
人群还在掰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成一团。
见谢珠藏退到了安全的地方,玄玉韫冷静地让入墨去报官,然后解下自己的印章,丢给松烟。
松烟会意,立刻朗声道:“官老爷查案,闲杂人等回避!”
第24章 智断案
人群一片哗然,他们都忙着看热闹,也不知道谁悄悄去报了官。一听说官老爷来了,立刻左顾右盼,看看有谁穿着官服。
那中年男子笃定地站着,笑着迎上来,见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他笑容更大了,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傲气:“哪家的官老爷是这样年轻的后生?可别是偷了父亲的官印,跑出来作威作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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