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讨厌他,但是大哥出事了,我也不能当没听见啊,我最起码要确定他安全啊。”
乔安说着,有点不高兴地踹了一下树,嘟囔着:“真烦,说好了要走的,又拖拖拉拉回去,搞得跟我上赶着他似的,要是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又得嫌弃我矫情,嫌弃我多管闲事。”
乔安其实觉得李稷会武功,心眼那么多,又有那么多人护着,就算栾城出了事,他也应该不会有事。
但是应该是应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亲眼确定他安全。
她宁愿被他嫌弃,也要确定他好好的,就算没有老太太,他派林七来护送她,这份塑料兄妹情,她也记着,在这种时候,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冷眼旁观。
林七怔怔看着她一边嘟囔一边麻利收拾东西的样子,突然笑起来:“安姑娘,你真好,大人有你这样的妹妹,一定特别高兴。”
“我当然好,我好得很,他有我这么个义妹,是八辈子攒的福气!”
乔安哼哼着把东西打包,挎在背上:“行了,等我两分钟,我给宋大哥留张纸条——”
乔安无意间看到旁边的铜镜,声音戛然而止。
乔安怔怔看着镜子里那张花容月貌的脸。
三秒之后,她猛地扭过头,看着林七:“小呆,我现在是不是特别……”
林七呆呆看着她,然后小脸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小声扭捏:“安姑娘……你、你别欺负我了。”
乔安:“……”
艾玛!
连林小呆都会脸红了。
她就说这盛世美颜有毒!
乔安咬牙切齿地摸出自己的小化妆盒,往脸上抹黄粉,又去把眉毛描得乱七八糟。
林七眼睁睁地看着她糟蹋自己的脸,一双死鱼眼瞪大,一脸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但是被她瞪了两眼,也不敢吭声了,就抱着膝盖蹲在窗棱上,下巴抵着胳膊,委委屈屈地瞅着她把自己的脸弄得又黄又糙。
等乔安放下笔,已经从绝代佳人变成了一个根正苗红的糙妹。
林七幽幽地叹了口气:“唉……”
“……”乔安气得打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小小年纪就会看姑娘!我让你叹气我让你叹气——”
林七很委屈,安姑娘和他差不多岁,她凭什么说他年纪小,而且她好好的脸,折腾成这样,本来就很可惜嘛。
但是林七不敢说,因为安姑娘凶起来很吓人,他有点怕自己也被安姑娘打掉半颗牙。
乔安一凶他,他就蔫巴了,垂头丧气拎着包袱跟着乔安走出客栈。
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乔安骑上马,往后望去,在大路的尽头,仿佛已经隐约能看见京城巍峨的城墙。
可惜,马上就要到了……
乔安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这一走,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再来了,恐怕就要走上另一条路了。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难道她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逍遥自在往京城去吗。
乔安摇了摇头,挥出马鞭:“走吧!”
栾城位于河北道西部,为了尽快赶回去,林七带着乔安摒弃官道,从崇山峻岭中横穿小路,行程的难度比她来时飙升了不知道多少个量级。
最凶险的一次,他们一行人都是沿着只有一人能通行崖壁往横穿,脚下就是悬空的万丈悬崖,幽幽的寒风往上涌,刺得乔安脚底发麻,一头冷汗。
不过这样的路虽然不好走,但是效果也是很显著的,本来需要快两个月的行程,这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月出头,他们就进入了河北道境内。
周围已经渐渐出现了一些从栾城逃出来的灾民,神色仓皇。
逃荒这个词,对于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太陌生了,如果是原来的她大概也懵懵懂懂,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底层贫苦的农民,才最明白逃荒的恐怖。
没有食物,没有水,好的人家还能有辆板车,一家人所有的家当都放在上面,当家人拉着板车,穿着家里仅有的破布裤子,拉着坐在板车上的老母和妻儿,每天不停地走,脚底磨出了血,血又磨成了茧子,茧子又被磨平,一天天的过去,板车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板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连拉板车的人也没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每一次天灾人祸,都会毁灭无数人的生活,而且也许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缓不过来。
不过乔安来之后,发现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还好一些,灾民虽然有,但是并不多,往往在过路的几个城池就会被分流收拢,经过的几个城池里衣粮都还充沛,虽然有些人心惶惶,但是局势还是稳着的。
乔安微微松了口气,但是这口气又很快提了起来。
河北道没事,但是栾城出事了,而李稷就在栾城。
这种天灾人祸是不讲理的,再大的官,再好的武功,万一真倒霉催的撞上了……
乔安提着一口气,一刻也不敢耽误,与林七快马加鞭往栾城赶。
遥遥看见栾城的城墙,乔安的心就是一沉。
那原本威严的城墙俨然塌了大半,隐约望见里面的房屋也多是倒塌成废墟,至于地上的情况和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洪水虽然退了,但是已经和泥地合成了厚重的淤泥,几乎陷到马腿的膝盖处,让马匹每走一步都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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