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太捂着心口,看着李稷,止不住地哽咽:“稷儿,你何时如此在意门第之见?你不是这样的孩子啊,你娘我曾贵为罗家嫡长女,后来嫁给你爹,享过泼天的富贵,可是我与你爹从未以家世取人,当年我们被仇人所害,树倒猢狲散,多少曾经的亲友与我们反目成仇、落井下石?!这世上为名为利的都是假的,只有能真心待你好、能与你同甘共苦的人,才是你该珍惜的良人啊!”
李稷默然不语,罗老太见状,更是失望,悲痛不已:“娘当年不过是救了安丫头,给了她一碗汤、一张床,她就把娘当亲娘孝顺,这些年她对娘多好,你不知道,她比你这个亲儿子对娘还好!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你对她有偏见,你嫌弃她,你瞧不上她,你是没良心啊!娘怎么有你这样没良心的儿子……”
罗老太越说越气,手指着门口,怒骂:“你滚!你现在就滚,娘不想再看见你——”
“娘。”
李稷看见激动的老太太,怕她气出个好歹,终是无奈说:“娘,儿子真的不是嫌弃她,只是儿子已经有心上人了。”
罗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
“……心上人?”
罗老太怔怔看着他:“你说真的?”
李稷坦然:“真的。”
罗老太看着他,突然冷笑:“好,那娘就好好问问你,你这个心上人是怎么来的?”
“就是前些年,儿子突围深受重伤,濒死之际,为她所救。”
李稷知道罗老太心思,直接正中要害:“娘,她对儿子有救命之恩。”
罗老太满肚子就要喷出来的火气硬是被噎住了。
若是普通的心上人也就罢了,救命的恩情,却是不一样的。
罗老太语气稍微和缓:“既然是恩人,自当好好感谢,你那恩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如此重恩,娘是你母亲,自然应当亲自去感谢。”
李稷却道:“儿子不知道。”
罗老太惊异:“你不知道?你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儿子那时重伤濒死,神志恍惚,只是惊鸿一瞥,连她的容貌也未曾看清,便昏了过去,等再醒来,她已如幻影,芳踪难寻。”
李稷语气温柔:“儿子一直在找她,只是至今还未找到,但是儿子对她情根深种,在儿子心里,只有她才能是儿子的妻。”
“荒唐!”
罗老太再也听不下去,拍桌而起:“惊鸿一瞥,你连人家的脸都没看清,你安敢言谈情深?又是敷衍娘的借口!你这般轻浮躲闪,是要活活气死娘!”
“为何不敢?儿子一片真心实意,苍天可鉴。”
李稷回想起那日如梦似幻的画面,神色微微恍惚,冷硬如铁的心尖一片酸甜温软,眼神柔情似水,低声喃喃着:“娘,儿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像天上的仙子,清冷高贵,温柔绝美,儿子只看着她的轮廓,触着她的衣角,便觉得世上的一切女子都不过是庸脂俗粉,再也不能入眼分毫。”
他以前从不知道,女子可以这样美。
在遇见她之前,他心冷如铁,又傲慢非凡,这世间的女子或端庄或活泼或高贵或坚毅,与他眼中都似是红粉骷髅,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那一日,看见她,惊鸿一瞥,他那根天生断了似的情根,就猝不及防地开出了花。
她是那么清绝,那么出尘,在他濒死的迷惘中走来时,美得像幻梦中的神女。
那一刻,他突然就觉得,他爱的就是这样的姑娘。
她清冷,他就爱清冷;她高贵,他就爱高贵;她柔美,他就爱极了女儿家的柔美,只要是她的一切,他都喜欢,他愿意用尽自己的所有,温柔地把她捧在天上,去珍爱她、呵护她。
罗老太看着一脸情深的儿子,不知心中滋味。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有多冷漠高傲,原以为他不会有心仪之人,才做主想把乔安嫁给他,让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孩子在一起;大不了她这个老太太豁出老脸去,无论威逼利诱,只要让他们先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等他们俩在一起,将来慢慢相互了解、磨合,她不会看错,他们一定能和美一辈子。
但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儿子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这般神态,绝非糊弄她,而是真的动了情肠。
罗老太还不甘心:“你都不认得她的脸,你如何找到她?”
李稷颇为轻松:“她是高门贵女,待儿子将来重权在握,照着那几门大族找,迟早会找到她。”
“你又怎知她是高门贵女?便是因为她气质出尘?”
罗老太骂:“救命之恩不假,可是我看你就是被救命的恩情迷了眼,将那姑娘生生神化,万一她根本不是你所想那般清冷柔美的姑娘呢?你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人,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幻影?”
“儿子虽没看清她的脸,却意外看见她腰间佩的一块羊脂玉佩,上面印的徽纹繁复,定是某个皇亲世族的贵女,不知什么原因,暂时住在那隐居避世,才意外救了儿子。”
李稷低笑:“娘,儿子是真喜欢她,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儿子都喜欢她,会喜欢一辈子。”
罗老太听他这般执拗,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已经入了魔,一心只想找到那个姑娘,心都是满的,劝不住,也拦不了。
一个心里被另一个女人填满的男人,哪怕这是自己的儿子,即使他愿意娶,即使乔安愿意嫁,罗老太也不舍得把乔安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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