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害怕这样的目光对视,他怕萧疏雨洞悉他心底的秘密。
“七少?”他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从窗口飞身落下,“下雨了,你怎么在这里?”伸手触上萧疏雨的衣服,已经有些微湿了,“温泉白泡了,你会着凉的。你……要进来么?”
萧疏雨点点头,率先举步,推门进了来吟阁。顾清夜忙点了蜡烛,给他照着上楼。
到房间里,顾清夜放好蜡烛,问道:“七少,要换下外袍么?”
萧疏雨道:“我是练武之人,你当我娇小姐么?”也不看顾清夜,径自坐下,伸手去捋鹦鹉的毛:“傻蛋,飞得很辛苦吧?”
傻蛋缩了缩,没有避,可是眼神有些抗拒。这小东西早就学会鉴貌辨色,虽然被萧疏雨骂了声“蠢货”,心里委实不忿,可它也知道自家公子现在心虚,它自己也有些心虚,因此不敢放肆。
顾清夜默默站在那儿。萧疏雨漫不经心地道:“清夜哥,你不跟我解释一下么?”依然没看顾清夜。
顾清夜露出一个苦笑:“你是说傻蛋么?我以为它睡了,没想到它真的顽皮,飞出去了。”萧疏雨看见它飞回来的吧?他在监视自己?他心里想。
就在他去过竹铺乌巢后,玉生烟也去了,当晚萧疏叶请他共餐,酒中下了药,令他出现幻觉,几乎败露。傻蛋再去时被迷晕,而何大保也失踪了。
那人在黑暗中目光如炬,能看清一只鸟,说明是久居黑暗的人。若是其他人,断不会对付一只鸟,除非他知道这只鸟并非普通的鸟。所以,这人只能是萧家的人。是风驰,还是萧家其他影卫暗卫?
自己不仅人去了竹铺,还让傻蛋去竹铺,这两次被看到就越发让人怀疑了。顾清夜这会儿有些后悔自己莽撞失策,归根到底,他是担心何大保的安危。
关键是,萧家人在竹铺里有没有查到对何大保不利的证据?如果没有,他们就没理由扣押何大保。可是,自己对萧家人很了解么?萧家人会用什么手段?会不会用药,会不会逼供?
他刚刚领教了萧家人不动声色下药的手段,他开始不确定。
无论如何,在自己真正暴露之前,他还得将这场戏演下去。
傻蛋也很机灵,非常配合地叫:“出去玩了,出去玩了。”
萧疏雨饶有兴趣地道:“去哪儿了?”
傻蛋懵懂地答:“不认得。”
萧疏雨点点头,脱了外袍,往顾清夜床上一躺:“太晚了,我要睡了。”
顾清夜头皮发麻,绕了一圈,他还是要来跟自己挤一张床。
“到山庄后,我也与清夜哥睡一张床。”萧疏雨道。
鹦鹉睁大眼睛,一脸震惊。顾清夜嘴里发苦:“七少。”声音里带着些抗议的味道。
“嗯?”萧疏雨瞥他一眼,“你不肯?”
“属下不敢。”顾清夜已经拙于言辞了,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叫他怎么应付?
“不敢就乖乖让着我。”萧疏雨呲牙一笑,又加上一句,“清夜哥。”
为什么,依然觉得这少年跟自己说话的口气有些任性又有些亲密?难道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么?
第二天早上,姚青、姚白吃惊地发现他家少爷没在自己床上,而是跟使者同榻而眠了。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自家少爷到底抽了什么疯。
顾清夜与萧疏雨去见了萧疏叶,萧疏叶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萧疏雨提出要去归雁山庄帮忙,萧疏叶一口答应了。
于是萧疏雨命姚青、姚白收拾了他的日常用品,送去归雁山庄。
穆晗也命人备了两车东西,来到归雁山庄。
萧家的丫鬟仆人花了一上午时间,将玉生烟出嫁住的玲珑阁布置好,而萧疏雨的东西全放在顾清夜的房里,俨然要与顾清夜“同居”了。
姚青悄悄对姚白道:“小白,你说我们少爷这是怎么了?我们跟他这么久,也没发现他有那个癖好,难不成,使者一来,他就发现自己的本性了?”
姚白顿了顿才明白自家兄长的意思:“哥,你说什么呢!少爷绝对不是断……”
姚青一把捂住他的嘴,惊慌地回头,却发现一双黑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姚青一激灵,等他看清是傻蛋,忍不住抽气:“傻蛋,你,你这是要吓死我么?居然偷听!”
傻蛋严肃地瞅着他,没说话。
姚白失笑道:“哥,它不过是一只鸟儿,哪儿听得懂这个。”
傻蛋“咭”地一声,像是嘲笑,然后道:“妄议主人,打嘴。”
两人瞬间毛骨悚然,一溜烟地跑了。
房间里,顾清夜给萧疏雨倒了杯茶,唇边泛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七少,你确定要跟我住?”
萧疏雨翘起两条修长的腿:“我像是开玩笑么?”
顾清夜道:“两个大男人,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当然,属下不介意,可你……”
萧疏雨道:“我不想舍近求远,只想用最直接的办法。”
顾清夜听懂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时刻盯着他,可是,萧疏雨又不捅破。这种感觉就像将他吊在一根即将断裂的绳子上,挂在悬崖上,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掉下去。
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能露出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从当上虞伯雍的近卫至今,已经五年多了,顾清夜从来没有在执行哪个任务时,遭遇如此困难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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