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动了。严子成摆摆手，你帮我拿条毯子就好。
    到底是什么懒鬼转世。叶昀天嘴上嫌弃得很，但还是进客房拿出毯子给自己这发小盖上，还把地暖温度调高了两度。
    严子成入睡极快，叶昀天刚把茶几上的各种食品垃圾收拾干净，已经可以听见这家伙均匀的呼吸声。
    没心没肺的人可真好。
    这一刻叶昀天不禁有点羡慕起自家发小来。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以前不也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淡定派么？
    以前被老爷子赶出家门露宿街头的时候他都没着急过。他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哪怕没有家里的扶持，也一定能闯出一片天。
    事实证明，他没错。
    他总是不会出错。
    除了这次。
    叶昀天慌了，真真正正地慌了。
    尤其是想到刚才严子成说的那句－－
    要不是我以前太浪吃了亏，你觉得还有你什么事儿？你觉得程海生会没人追吗？他要是不好，你这种完美主义者会对他上心？
    句句诛心，真是句句诛心啊。
    回到卧室后，叶昀天并没有马上去洗澡，而是裹上羽绒服，走到露天的小阳台上。
    刚推开门，寒气扑面而来，冻了他一激灵，也让他彻底清醒。
    繁华都市里不管夜色多深，总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伴着不眠的人，共享他们的欢乐与痛楚。
    叶昀天靠在栏杆上，程海生的笑脸浮现眼前，回忆汹涌而来。
    明明他们认识也就大半年，却好像经历了许多人生的酸甜苦辣，仿佛一部精彩有趣的电影。
    看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程海生拍戏又苦又累，应该早就进入梦乡了吧。
    尽管如此，叶昀天还是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微信。
    程海生被他设置了星标，一直置顶。
    而程海生是微信通讯录里唯一的星标。
    叶昀天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蠢，为什么要自己骗自己。
    他早该明白，在他设置星标人工置顶的那一刻，程海生在他心里的份量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叶昀天点开跟程海生在微信上的对话框，里头一长串都是自己给他留的言。
    有时候一天一条留言，有时候一天好几条。
    他不禁苦笑。
    以前演爱情戏的时候每每看见那些男女主的台词，总在心里嘲笑他们简直失了智，疯得跟得了病似的。
    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得了失心疯，神经兮兮。
    冷风如刀子般划过脸庞，叶昀天在这一刻如有神助般地顿悟了。
    他得的这种病，世界上恐怕只有程海生一个人才能治了。
    程海生在沙漠已经挖土吃土十多天了。
    他从一开始的超级不适应已经逐渐变得习惯。
    就连那若有似无薛定谔似的手机信号他都不想再去寻找，老老实实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这里条件实在太艰苦，又没有手机信号，大家没有了其他东西分心，拍摄的进度十分良好。
    导演说一月初铁定能结束沙漠的拍摄回到城市。
    大家一听要在这沙漠里过圣诞过元旦还是挺沮丧的，唯有程海生觉得挺庆幸。
    因为他现在脑子还是乱糟糟的，还想继续在这里与世隔绝。
    原本以为自己远离叶昀天，不跟他联系就能恢复之前的冷静，变回以前那个洒脱的程海生。
    可他妈的十几天过去了，他却完全没有冷静下来。
    也不知道叶昀天这人是有毒还是会下蛊，自打程海生来到沙漠，已经连续梦到他两三次了。
    梦境时而甜蜜时而苦涩，每次梦醒都让他怅然若失好一阵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程海生心里逐渐清晰起来。
    见了鬼，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叶昀天了吧？
    ＊
    这天程海生下了戏已经晚上九点多。
    回到居住的小院里，程海生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把这满身的泥沙给去一去。
    这户人家在院里用空心砖搭了个小小的洗澡间，政府给这家人资助了一台太阳能热水器装上。
    这地方自然环境相当恶劣，唯有日照十分充足，热水器一天下来积攒的能量可供住在院里的四五位演员洗澡。
    程海生回来得最晚，但此时水还十分热。
    他刚脱下长裤，啪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竟然忘记把手机拿出来放到房间了。
    累了一天，程海生懒得再回去一趟。他看了看，踮起脚，把手机放到远离淋浴头的砖头间的透气孔里。
    程海生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手机就安全了。
    正要打开淋浴头洗澡，突然一阵短信提示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差点把手机从砖缝中震下来。
    当然，这声音也把程海生吓了一跳。
    毕竟他已经有十多天没听到过这声音了。
    猛不丁还有点不适应呢。
    他再次踮起脚尖，把手机取下来。
    手机屏幕提示自己有n条消息，有些是短信，有些是微信。
    其中绝大部份是叶昀天发的。
    最新的一条显示：海生，我还有几天就完成纪录片拍摄了。拍完我就过来找你，我有话要当面对你说。
    第88章
    程海生脑子嗡一声炸开。
    他第一反应是：什么？叶昀天要过来？
    这地方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听说过几天还要下大雪，过来干嘛呀。
    别人说这话也许只是嘴甜一下哄人开心，但程海生知道叶昀天不是这么回事。
    这人一向言出必行,他说要来就肯定要来，绝对不会开玩笑。
    想到此，程海生一下子就有点着急起来。
    他点开微信，哐哐敲字。
    不行，这里条件太艰苦了。而且过几天会下大雪,到时候也许连高速都要封，有什么话等我回燕都了再说。
    结果刚一按发送键系统就提示他－－网络有故障,消息暂时无法发送。
    程海生无语至极，见了鬼了。
    他拿着手机在洗澡间找各种角度,那一格曾经出现过的信号却像逗他玩儿似的,偏偏再不出来。
    程海生投降了，决定洗完澡再说。
    然而洗完澡结果也是一样。
    程海生甚至顶着夜晚的寒风，破天荒第二次走到那个小土堆上找信号,依然没有一点用处。
    再下去就要被冻傻了，最终他也只能放弃寻找信号,回到宿舍。
    剧组租的这个农家院一共六间房。程海生跟女一号各住一间小房间,男二号男三号同住一间，女二女三同一间,几位演员的团队住剩下的两间最大的。
    条件跟酒店完全没法比,但好歹程海生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已经非常满足。
    院子之前好久没人住,炕自然也没人烧，晚上取暖的方式只有小太阳和电热毯。
    空气里的寒意似乎要透过毛孔深入骨髓，吸一口肺仿佛都要被冻住。
    程海生缩回被子里,预热好的电热毯让床铺暖暖的。
    床边小太阳散发的热量与光亮为寒冷漆黑的夜带来了一点点光明。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开始慢慢看叶昀天这些天给他留的言。
    这人一开始还装得挺矜持。
    比如：海生，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出发了？去剧组之后注意身体，有信号之后请给我回消息。
    再比如：这两天忙着拍纪录片，都没来得及给你送行，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过了几天之后，明显能看出叶昀天的焦躁情绪起来了。
    海生，你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看到留言给我回电话好吗？
    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你了。以前每天都跟你联系，一下子断联了真的不习惯。
    你不在燕都，我休息时间连游戏都有点不想打了。
    再往后，他的情绪似乎又安定了一些，依旧是每天风雨无阻地发消息。
    你那边是沙漠地带，果然没有信号。只能盼着你早点回来了。也不知道我给你发的消息你能不能收到，不管了，我就当你能收到了。
    今天整整一天的戏，晚上十二点才收工，好累。海生，你在那边还好吗？有好好吃饭吗？是不是已经睡了？希望你早点回来。晚安。
    沙漠地区非常干燥，记得防晒补水，晚上注意保温。
    叶昀天这样嘘寒问暖并汇报自己日常生活的微信一直持续到前天。
    他在今天凌晨三点留的言画风毫无征兆就变了。
    海生，我想见你。
    看见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程海生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像是看见了什么狂热且心有灵犀的暗语。
    稍稍将狂跳的心安抚下去，程海生继续看微信。
    之后是叶昀天早上八点的留言：海生，我决定了，等我做完手头的工作，立刻就来见你。s：请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工作，一定遵守规矩。我来的时候也会注意安全的。
    再然后是下午四点的留言：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没办法等你回到燕都再说了，多一秒钟我都不想等下去。
    最后是刚才程海生洗澡的时候收到的那一条。
    程海生吸了吸被冻得有点麻木的鼻子，摇摇头，轻轻骂了一句白痴。
    看来拦是拦不住了。
    既然要来的决心如此强烈，那就来吧。
    让这家伙尝尝沙漠的冬天有多难熬，吃吃苦头才好。
    随后程海生放下手机，关掉小太阳，将整个脑袋也缩到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唔好暖和。
    他在被窝里露出浅浅的笑意，很快进入梦乡。
    叶昀天是一个做事非常靠谱的人，哪怕是突然决定要出行，他也会尽可能将一切安排到最妥当。
    纪录片还有三天就可以拍完，他决定拍完当天就出发去n省。
    先坐飞机到距离沙漠最近的一个城市，再自己开车去沙漠小村。
    他十六号下午出发，晚上就能飞到n省。
    在城市里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开车出发，如无意外十七号中午就能到达沙漠的剧组。
    这样的话，十八号他就能帮程海生过生日了。
    没错，叶昀天如此着急去见程海生，不但要向他表白心迹，还要为他庆祝生日。
    因为程海生曾经说过，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自己的生日。
    每每想到此处，叶昀天都很心疼他。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赶过去跟程海生一起过生日。
    计划制订好之后，该做的准备工作也要做起来了。
    叶昀天在网上买了一堆户外用品，连带着n省和沙漠周边的纸质地图都买了。
    他记得严子成曾经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自驾游，还认识了一帮子驴友，对各个城市修车租车的地点也很熟。
    于是叶昀天给严子成打电话询问情况。
    严子成听完后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不可置信地问：小天，你真要去沙漠找海生？
    叶昀天莫名其妙：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哥，您是我亲哥。严子成颇为无语，你知道不知道冬天的沙漠可以冻死人，而且你不看天气预报的吗？过几天那边降温有可能下大雪，这种情况自驾危险得要命。我知道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跟海生表白。但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啊，等他回来了再表白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叶昀天斩钉截铁，我一刻也不想再等了，我必须得去见他，别说下雪，下刀子也拦不了我。
    严子成被噎住。但自己这位好朋友的脾气他也明白得很，一旦叶昀天做了决定，连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半晌后，他无可奈何道：我把租车行负责人的电话给你，然后我再给他打一电话，让他把店里最皮实最扛造的越野车给你。恶劣天气下开车，你自己千万要当心。
    谢了，兄弟。叶昀天乐呵呵。
    严子成叹了口气，突然感触起来，还是你强，为了爱情，连命都敢拼。我是真的做不到，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叶昀天难得的没有调侃自家兄弟，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法乱纪就好。
    严子成切了一声，现在连讲话的调调都越来越像程海生了，有喜欢的人不得了哦。对了，你千里迢迢去表白，万一海生给你拒了怎么办？
    叶昀天：那我就追到他答应为止。
    严子成噗嗤笑出声，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果然有毅力，行吧，我提前预祝你成功。
    行，那就这样。
    叶昀天正要挂电话，严子成又说了一句等等。
    怎么了严总，还有什么事要叮嘱我？叶昀天开着玩笑。
    你坐民航班机去n省吗？严子成问。
    坐班机等狗仔拍？我有那么傻么。叶昀天笑道：当然是找老爷子，让他赞助一下私人飞机。
    卧槽。严子成轻骂一句，你胆儿真肥，追人都要动用叶叔的私人飞机了。他能答应你么？自打你出柜之后，老爷子气够呛，差点跟你断绝关系。
    现在关系缓和好多了。他已经接受了我不喜欢女孩子的事实。叶昀天语气里带着自信，我去跟他谈判一下，希望能搞定。如果实在借不到，那就再想办法。
    爱情的力量，真他|妈的|伟大。
    严子成做出如此感叹之后，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严子成的预料基本正确。
    叶昀天回到家，去找老爷子借私人飞机和飞行员的时候，一开始并不很顺利。
    叶老爷子早年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后来经商又历经沉浮，早就有一双看透一切的双眼。
    他喝完叶昀天泡的功夫茶，却一口拒绝了叶昀天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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