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微哥哥的消息。
连黑市都没有给何漱衣答案。
尽管她不断的描述微哥哥的样子,描述他的神态,描述一切能描述的特征,却仍旧一无所获。
早出晚归,何漱衣在入睡前,还看到温茗和永夫人坐在石桌旁聊天。
一连几天,他们好像都在聊,温茗的笑容优雅的像花一样。
这日,龙山县来了两个黑巫师,是永县令请来做法驱邪的。
两个巫师皆穿着黑色的袍子,戴着青铜面具,面具还被制作成不同的表情。
一人的是个笑脸,另一人的是个哭脸。
谢珩知道他们是谁——黑教教主杨显的使者。
那些使者都是这个打扮,黑袍,戴青铜面具,面具是各种生动形象的表情。
这副打扮被谢天认为是“闲得无聊”,也因此,谢天总骂教主杨显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法事当日,何漱衣没有去。
她留在县令府里,看着永县令和谢珩他们离去,而永夫人也和她一样,留在了府中。
“我想给夜儿祈福,就不去了,让章氏跟着老爷去。”永夫人如是说,手里的佛珠被拨弄出清响。
何漱衣似笑非笑:“这下章姨娘如意了……”怪不得早晨章姨娘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果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正妻,想跟着丈夫一同抛头露面。
她还真像只麻雀,飞上枝头了,就以为能和凤凰比肩。
捏了捏手心里的那枚大红色耳坠子,何漱衣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
尔后,她朝着永夜小姐的灵堂徐徐走去。
今天的灵堂很冷清,往日里守灵的两个婢女,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整个灵堂里就只有永夫人一个人。
白白的蜡烛烧了大半,烛泪一滴滴的往下落,烛火后面的黑色棺材,静静的摆放在那里。棺材上的挽布被重新打了个花结,几片雪白的冥纸落在上面。
永夫人坐在棺材旁的蒲团上,看了眼袅袅熏香,拨弄念珠,口中诵念祈福的经文。
何漱衣悄无声息的踏入,关上灵堂的屋门,默默走到永夫人的近旁。
白皙小手轻触棺材,目光如薄雾潋滟,语调微凉似早秋荷叶上的露珠,“永夫人对永夜小姐,有感情吗?”
永夫人口中的经文止住,她看向何漱衣,慈祥的笑道:“夜儿虽然是章氏所生,却也是我女儿。她小时候,我教她读书写字,她一直尊称我为母亲,我很喜欢夜儿。”
“那么……永夜小姐的死,夫人和章姨娘一样难过吧。”
“这是自然了。”永夫人可惜的叹道:“她才十七岁,本是这般大好的年华……”
何漱衣沉吟片刻,发出一声冷笑。
这清晰的一声,让永夫人亦停止了手里的念珠,眼底困惑。
“永夜小姐确实是真可怜……”何漱衣幽幽冷笑:“她不但死了,尸体还被抽走精血,混合在胭脂里,涂抹到她亲生母亲的脸上……”
永夫人身子一震,惊秫的看着何漱衣,平静的眸子此刻起了层层波动。
何漱衣语调再冷三分,直如千山鸟飞绝:“你用巫术害死永夜,又将她的精血融入胭脂,让章姨娘‘意外’获得胭脂并使用。永夫人,我说的对吗?”
周围的温度顿时降低至冰点。
永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何漱衣,神情在短暂的惊讶后,复归平静。
她再度拨弄起念珠,道一声“阿弥陀佛”,苦笑着问道:“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到老爷那里揭发我?“
何漱衣的眼底浮现一抹哀凉,“我不想那样做。”
“……”永夫人看着她。
何漱衣喃喃:“我是孤儿,没有母亲。”
永夫人身子一震,站了起来。
“我没有母亲,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那晚上你的慈祥和关怀,让我想起了母亲这个存在……”
永夫人苦笑着问:“只是因为这样?”
“不……”何漱衣摇了摇头,敛去眼底的哀凉,定定道:“那天晚上,我就告诉过你,你近期会有血光之灾,那是我看见的、你的命数走向……你即将遭逢这样的不幸,我做不到再落井下石的告发你……”
她看了眼永夫人手中的念珠,劝道:“你信佛,就应该知道回头是岸。把一切都坦白吧,然后用你自己的方式去赎罪。”
永夫人良久无言,像是尊石像似的,就这么苦笑着看着何漱衣,动也不动。
沉默的灵堂里,安静的只有永夫人拨弄念珠的声音。
忽然,永夫人的眼中就落下泪滴来,泪滴以飞快的速度发展为不断落泪。
她仿佛是把几十年怄得气都哭出来了。
“阿梨姑娘,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是个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吗?昔日的山盟海誓不在,我看着老爷和新人恩爱,看着他们的孩子呱呱坠地,而我却受尽欺凌,每天都在被昔日甜蜜的回忆折磨了一轮又一轮!”
永夫人哭得泣不成声:“我真是……我真是生不如死啊!”
“永夫人……”何漱衣的心软了。
纵然她不曾亲身体会过深闺怨妇的凄苦,但是,举凡女人,谁愿意看着自家丈夫背信弃义?
何况还是宠妾灭妻。
单看永夫人成日里不见笑意,何漱衣便能知道,她日日受着怎样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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