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哈鲁特的身体顿了顿，他回过头看着菜月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么，我这就去通知大家准备。
    嗯嗯，去吧。
    菜月昴挥了挥手，又补充了一句道：记得我说过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使出剑击。
    莱因哈鲁特虽然并不太明白明明菜月昴可以让自己单独解决白鲸却不让他出力，但隐约地也体会到了菜月昴这番举动是在为自己好。
    或许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莱因哈鲁特不是照顾人的那一方，而是被照顾的一方。
    我知道的，昴君。
    所以他漾开了笑容，如此回复道。
    讨伐白鲸的队伍在平原上架起了魔导炮，并且整队列阵，等待着白鲸的出现。
    菜月昴拥有了莱因哈鲁特这个大杀器，若不是他拘着，莱因哈鲁特、塞西尔斯与赫利贝尔甚至可以单杀魔兽白鲸，而他雇佣来的那些战士，虽然没有这三位开挂般那么厉害，但是也算得上是强中好手，比起其他世界线中库珥修麾下的战士与安娜塔西亚的雇佣兵团，更是强上不少。
    只是如此干脆利落解决白鲸的过程并不是菜月昴想要的。
    群众都是喜欢戏剧性的东西，没有观众，昴星社杀掉困扰了世界400年的魔兽白鲸难免有些欠缺不完美。
    他特意召集那么多人一同前来讨伐，除了收买人心外，还为了将肃清王的名声更进一步扩散，而这些人便是最好的见证者。
    菜月昴预测的时间非常准确，凌晨一点十分，魔兽白鲸那犹如空中堡垒一般巨大的阴影从夜空之中投下。
    白鲸已经出现！菜月昴高喝道。
    而奥托立刻跟上：照明准备！大炮准备！各小队注意，以三三制分散进行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菜月昴要带上奥托的缘故，奥托的统帅能力比他要强太多了，队伍的战斗安排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照明弹将夜空照亮得如同白昼，在空中飞舞着的庞然大物额上生有尖角，光是那兽瞳便足足有三人高。
    莱因哈鲁特与菜月昴共乘一匹地龙，他在白鲸出现时全身便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随时都能出手。
    去伤害白鲸，但是不能让它被一击致命最后的一击，必须得交给威尔海姆，你的祖父，明白吗莱因哈鲁特？
    菜月昴回过头，盯着身后的剑圣一字一句道。
    他内心的仇恨与怒火，只有亲自手刃了仇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你固然很强，也很直率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是人类可不是那么坚定的生物。
    去吧，和你的祖父一同讨伐仇敌，了结你们之间的心结。菜月昴笑了起来。
    然后彻底地，将你的心脏与灵魂献给我。
    莱因哈鲁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在人造照明弹的照耀下，那双湛蓝的眼眸仿佛是翻涌着浪涛的大海，原本潜藏在最深处的情感，被菜月昴这番话如同风暴一样地翻搅了出来。
    以莱因哈鲁特冯阿斯特雷亚的名义起誓，我定将荣耀与胜利夺得献给你。
    莱因哈鲁特从地龙上跳了下来，只是在即将离开时，却担忧地回过头询问道：但是对手是魔兽白鲸，倘若昴君要是受伤的话
    莱因哈鲁特从未恐惧过什么，但是此刻他面对着并不是自己对手的白鲸，一想到魔兽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心脏便抽痛了起来。
    被白鲸吐出的白雾所吞噬的人，会被世界遗忘，姓名、存在过的痕迹，犹如消散的白雾一般了无踪迹。
    我没那么容易死掉，你和威尔海姆尽快把白鲸解决掉，我就不会受伤。
    菜月昴扬起地龙的缰绳，朝着远处跑去。
    等距离足够远了，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开口道：我能够死亡回归
    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被不可视之手抓住，剧烈的疼痛过后，菜月昴从死亡中再次复生。
    虽然他自己闻不到，但是身上浓烈的魔女余香成功地将白鲸从天上吸引了下来。
    比山峰还要庞大巨硕的白鲸在空中游动着，张开大嘴朝菜月昴扑来，然而很快它便被大炮与剑击、魔法所击中，体表皲裂绽开了无数血花。
    这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威尔海姆与依然带着妨碍认知斗篷的莱因哈鲁特，一个是剑鬼，一个是当代剑圣，哪怕威尔海姆已然衰老，但是仇恨的愤怒之火激发出了他全部的力量，他怒吼着在白鲸的体表奔跑着，手中利刃深深地插入了白鲸的躯体里，肆虐了世界四百多年的魔兽发出了凄厉的哀鸣，身体不断地扭动摆荡着，试图将这些在自己身上作乱的蝼蚁给甩下去，让他们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只是肃清王的队伍各个都是好手，并且很强大，而被菜月昴于一年前便救出来的青之治愈师菲利克斯则作为后援治愈着受伤的人。
    这个失去了库珥修的记忆成为了一个破碎人偶的猫耳少年，被菜月昴救下后一直对菜月昴言听计从，他的治愈能力发挥了不少用途，为【昴星社】的扩张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作为杀手锏的菲利克斯这一次是以被召集的人员出现的，有威尔海姆在，他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嘛，毕竟绑定奶妈可是下副本必须的存在啊。
    菜月昴回过头，看着原本追逐着自己的白鲸眼睛的瞳色开始改变，并且发出了令人精神错乱的吼叫声。
    他当机立断地传讯给奥托，让队伍以三三制马上分散，以保全自己性命为重。
    有点后悔了，果然还是应该让赫利贝尔或者塞西尔斯一起来的。
    菜月昴皱起了眉头，有些懊恼自己托大了。
    虽然白鲸的吼叫精神攻击对肃清王麾下的强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召集而来的其他人员抵抗能力一般，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自残了起来，如果不是菲利克斯前去安抚，恐怕内部伤亡就不是这个数了。
    莱因哈鲁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白鲸的吼叫攻击对他根本没有用，但是白鲸的确已经造成了大规模的伤害，如果此刻它再俯冲而下，地面上的人会成为瓮中之鳖，被尽数吞噬。
    他举起菜月昴给他的剑，挥出一击，仅仅只是普普通的一击，便将浓烈的白雾劈出了一道清晰的空间。
    啊啊啊啊啊！！去死吧你这畜生！！威尔海姆浑身都沐浴在了白鲸喷涌而出的血液之中，他并没有浮空的加护，仅仅只是凭借着剑击与惯性在白鲸的身上战斗着，然而他毕竟年龄已经老了，体力也远远比不上从前，没过多久便因为力竭而被白鲸甩落了下去。
    莱因哈鲁特右脚后退，轻点地面，便犹如一颗炮弹一样直冲云霄，他看着犹如米粒一般从白鲸身上跌落的祖父，顾不得其他，将剑身平举于额前，大喊道：请小心！
    威尔海姆向下瞥了一眼，认出了对方是肃清王身边的近侍。
    在两人即将错过的一瞬，下落的剑鬼踩在了上升的剑圣举起的剑身上，莱因哈鲁特用力挥动，威尔海姆便凭借着反作用力再一次跃上了白鲸的背部！
    虽然他与这位近侍并不熟悉，但是两人却是十分默契。
    明明已经历经不少战斗了，莱因哈鲁特的心不知为何有些加快，他依靠着加护来到了白鲸的腹部，用力地给予了这头巨大魔兽致命的一击。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与决裂的祖父并肩作战吧？
    虽然是在他隐藏了身份的前提下，但莱因哈鲁特依然很感激菜月昴，是他让自己有了这样难得的体验。
    莱茵哈鲁特一边挥出普通剑招攻击着白鲸，另一边分出心神在肃清王身上，一旦白鲸的分体有了异动，他便以极快的速度返回菜月昴身边，保护他的安危。
    毕竟追着菜月昴的是魔兽白鲸，莱茵哈鲁特从空中飞下，单手抱起肃清王，一边朝着正面扑来的白鲸攻击。
    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或许这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也是最漫长的一夜。
    就是现在！出剑！
    莱茵哈鲁特立刻出剑，瞬间大气中的玛娜以他为中心急剧汇集，由此产生的风暴将他身上的斗篷也吹得烈烈作响。
    菜月昴坐在剑圣的臂弯里，迎面扑来的烈风逼得他不得不搂紧了莱茵哈鲁特的脖颈，免得被剑击扬起的尘风掀翻在地。
    而高空中的威尔海姆则趁机又给予了白鲸一记深攻，让魔兽皮开肉绽，再也无力浮空，向着地面坠去。
    即便是魔兽白鲸，在剑鬼与剑圣的联手合击下最终也只能饮恨败亡，哪怕它分裂出了两头分丨身，菜月昴麾下的其他战士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早就将其牵制。
    剑鬼站在白鲸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躯体上，使出了饱含着仇恨、愤怒、怀念、爱意的一击，将它的头颅斩下。
    他的眼中热泪涌出，仿佛看到了爱妻特蕾西亚站在这片盛开着花朵的原野上，朝自己微笑。
    特蕾西亚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新一天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将这片平原照耀着，为草地上盛开着萌黄色花朵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边，一如希望在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卡文了，所以迟迟没有更新
    其实一开始我没打算写这么长的，而且这文也没法入v，写着写着一些bug还得改，真的挺劳心劳力的
    所以大家的留言就是我的动力啦！
    接下来就是打魔女教，顺便攻略尤利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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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休息
    白鲸被诛杀了，但这并不是结束。
    将白鲸的头颅运送上龙车，以及处理剩下的躯体部分，还有给手上的人治疗，安置好其他人员，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当然，这种后续事务全部都交给了奥托。
    肃清王麾下的记者已经将讨伐白鲸的过程、结果以及照片编撰好，等到返回城镇后便会交给昴星社旗下的报社，大规模发行，并且发往四大国，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知晓白鲸已经被【昴星社】所诛杀。
    即便有菜月昴的先知，剑鬼与剑圣的联手战斗，失踪的、被抹灭掉的人员依然存在，剩下的人整理着心情，恢复着在夜晚消耗的体力。
    威尔海姆已经将昨晚的战斗痕迹修整完毕，他来到了肃清王的面前，手放于心口，朝黑发的王者微微欠身：感谢菜月殿下，终于让我完成了持续了十四年的夙愿，为我的爱妻特蕾西亚报仇雪恨。
    菜月昴摆了摆手，笑了起来：哪里，也多亏了威尔海姆先生你势如破竹，我们讨伐白鲸才能如此顺利
    十分惭愧，虽然老身不愿承认，但这幅躯体的确已经老朽，如若不是殿下这位骑士的帮助，恐怕老身无法如此顺利地斩杀白鲸。
    威尔海姆湛蓝的双眼看向了站在菜月昴身后、披着斗篷的青年，诚挚道：所以，请允许老身向阁下表达最诚挚的敬意与感激。
    菜月昴嘴角弯了起来，他挑眉转头看着莱因哈鲁特，体贴地说道：虽然威尔海姆先生这么说了，不过他毕竟是长辈，对于长辈还是要表明身份再接受感谢比较好吧？
    莱因哈鲁特的喉咙动了动，他口干舌燥，心脏跳动得比不久前讨伐白鲸时还要快虽然对比他平常的状态只是跳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些，但对于莱因哈鲁特来说已经足够激烈了。
    哪怕面对着再可怕魔兽也丝毫没有颤抖的手，此刻竟然无法抬起了，去掀开本该轻软的斗篷帽檐。
    如果莱因哈鲁特再懂人心一点，大概就会知道，这叫做近乡情怯。
    但是莱因哈鲁特并未想过不掀开斗篷帽檐的选择，一来毕竟以他正直的性格做不出在菜月昴说出那番话后继续隐瞒身份，二来既然他的祖父，威尔海姆要向他表达谢意，若自己用这种模样接受，对于骑士、对于长辈来说都是不尊敬的无礼行为。
    若是阁下有其他的隐情，不必在意老身。威尔海姆见状连忙道，毕竟他只是想表达谢意，并不是打算道德绑架，用这种方式逼迫他人做不愿意的事情。
    在下
    他的声音刚出口，便干燥得连莱因哈鲁特本人都惊了一下。
    红发的剑圣清了清喉咙，缓缓地继续道：并非如此，只是在下担忧，您或许不愿意见我。
    威尔海姆愕然不解道：这怎么可能
    在看清楚那熟悉的红发蓝眸，以及俊美无俦的面容时，他句末的话音被吞没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丢入了琥珀之中的松虫，缓慢地凝固着。
    莱因哈鲁特，是你啊。
    威尔海姆的声音仿佛梗在了喉咙里，半晌，才吐出了这句话。
    是我，祖父，许久不见了。
    莱因哈鲁特收回脱下斗篷帽檐的手，平静而优雅地朝威尔海姆欠身颔首致意。
    菜月昴摸了摸下巴，插入了祖孙之间僵硬得可以建房子的气氛之中：莱因哈鲁特在白鲸战中出了很多力，我也算是听闻过阿斯特雷亚家族一些事迹。虽然这话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说，但旁观者清这句话是我家乡流传了一句很久的话，哪怕这话并不中听，或许会让威尔海姆阁下你愤怒，但我还是要说。
    把错误怪罪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我想前代剑圣特蕾西亚也绝不会允许的，况且应该怪罪的是造成了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这家伙一直认为是自己杀害了他的祖母，至今还在为此内疚，并且将剑圣的责任全部揽过，还觉得为了家人要好好服务□□生把自己变成了英雄的容器。现在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总算是变得像人了一点。
    菜月昴话语里辛辣的贬低让莱因哈鲁特眨了眨眼，并未反驳。
    威尔海姆微微苦涩地笑了起来：菜月殿下说得对这件事不是莱因哈鲁特的错，老身何尝不知道。作为一名丈夫，作为一个人类，我放纵了自己的愤怒与憎恨，做出了不合格、也是不该有的行为。
    他闭上眼，和爱妻特蕾西亚的相遇、相爱，以及失去她时撕心裂肺的绝望痛楚一一闪过，然而菜月昴说得对，他逃避了自己的责任，逃避了自己的亲人，逃避了本该承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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