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深深地呼吸几下,扯出个有点勉强的笑来。
“别想了老爷子。”她低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纪应荣深深地看着她,专注地望着,慢慢地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徐瑶没有犹豫,平静地说:“做错了。”
纪应荣无声地闭上眼睛,徐瑶觉得他的脸上仿佛骤然被抽去了唯一的希冀,显得苍老而颓然。
徐瑶慢慢地道:“不是错在对我妈妈和徐元华的事横加阻挠,是错在从小没把我妈妈的爱情观教好。人生在世,总会坠入爱河,但爱情对面的究竟是良人还是陷阱,是幸福美满的余生,还是无法回头的泥沼,初心萌动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分辨得清的,这势必要家长去教。”
嫁给爱情,是每个女孩子关于恋爱的最终幻想。但人生不会像童话一样,停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地举行婚礼的那一刻。出嫁之后,面临的是柴米油盐,往后余生,爱情只是爱情,并不是所有困难和问题隐患的通关密码。
遇到一个好人,尚有合不合适,遇到一个坏人,留给自己的只有伤痕累累。
她说得太过情真意切,显得自己也深有感触。纪应荣多看了她两眼,忽而道:“我听说你也已经结婚了。”
徐瑶笑笑,坦然地点点头:“是啊,结婚好几年了,孩子都六岁了。因为从小没被教得很好,我在追求幸福的路上也走了很多弯路。没动真心前特别渴望,动了真心后又特别自卑。没人告诉过我怎么对喜欢的人好,怎么在爱情里做自己。这些我都不会,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很无助。”
这是家长应该教给孩子的部分,纪书玫没有从纪应荣这里得到答案,也没有东西能教她。
孰是孰非,她没有任何追根溯源,责怪到底的心情。她只是很明白,这是家长理应做到的对孩子的保护,帮他们遮风挡雨,也教他们明辨是非。她如今也是一个妈妈,她妈妈没做好的部分,她要学着去做,保护也教导好小宝,不让她自己的孩子再经受这样的委屈。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
纪应荣怔了很久,而后慢慢地问:“……后来呢?”
“后来啊。”徐瑶展眉,露出个相当好看的笑来,眼睛弯起,笑意从眼角眉梢,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在想到谁之后,整张脸上都焕发出光彩。
“后来我遇到了我先生。”她说,“我的爱人教会我怎么爱人。”
她嫁给他,嫁给爱情,体会到在爱里应该明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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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瑶之前没能想到,自己能和纪应荣心平气和地聊这么久。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纪应荣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家庭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对徐瑶表示他的身体状况依然不容乐观。
纪应荣沉沉睡过去的时候,手依然搭在她的袖子上,努力地拽紧,梦里也不愿意放开。人越老越有像小孩子的部分,控制不住的下意识举动总是比言语更诚实。徐瑶无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恻隐之心,面对老爷子的挽留,没有拒绝,在纪家多留了几天。
反正她在哪里画画都一样,在纪家也并不会影响工作,待几天也无妨。
和简升说起之后,他也表示理解,甚至没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只说让她既来之则安之,权当是尊老爱幼式的关怀,和认不认亲没关系,别太有心里负担。
徐瑶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面对他非常沉稳正常的反应,稍微有点……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我因为合理原因暂时困在外边,你可以理解,但不可以内心很愿意]的感觉。
怪无理取闹的,但是谁还不是个宝宝呢!不开心。
她忍不住扁嘴,迂回地问:“我这几天不在家,大宝和小宝有没有想我啊?”
“大宝有一点,这几天总在主卧门口转悠,可能在猜测你怎么一直不出来。不过它懒习惯了,情绪和举动都还比较稳定。至于小宝……”
简升沉吟了一下,如实描述:“妈妈不在家,就像早上起来突然接到通知今天不上学一样,开心得很。”
徐瑶:“……”
孩子不值得!!
徐瑶被迫和老公孩子分开,并且发现他们好像也没有很想自己,气哼哼地待在纪家,体验千金大小姐春假班。
在徐家的时候家里其实也有保姆,不过自从她妈妈过世,叶萍和徐冉进门之后,她在保姆那里都成了外人,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忙前忙后地照顾过了,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当大小姐也是需要适应的,起码徐瑶第一天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不熟的女孩子竟然打算过来帮自己换睡衣,内心是很惊悚的……
六岁的小宝都不用她给换衣服了!
总之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了几天。徐瑶这天早上起来,趴在母亲房间的窗台上画画。这里阳光很好,晒在身上很暖和,她画线稿时很喜欢在这边。开着窗户,庭院里的晚樱探来开着花的一枝,香味清幽,轻盈又柔和,让人心情很好。
画着画着,徐瑶笔尖突然一顿,没听到任何声音,但就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莫名地张望了一下,而后茫然地向下看了一眼。
和站在庭院里,仰头向上看的简升视线对了个正着。
……简升?
徐瑶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探出窗外,向下看去。
“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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