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拍的啊……”潘锐看着夏至蹲在墙角,换着姿势对那株狗尾巴草拍了又拍,略微不耐烦了,“城市人这是连狗尾巴草都没见过啊?”
“你少埋汰人,我认识狗尾巴草。”夏至把手罩在相机液晶屏上看拍出来的效果,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别老城市人农村人地叫,这年头没耕过田也要被看不起了?”
潘锐笑嘻嘻地说:“我就是看你这也好奇那也好奇。”
“我在楠洲的时候不是也这样吗?也没见你笑我是农村人没见过世面啊,到了你们大五谷我就成了城市人了?”
夏至承认自己好奇心是比较重的,而且从小就爱观察,别人看花是花草是草,她看啥都能看出一个新世界。在楠洲她就时不时和萧以晴一起去扫老城区的巷子,拍点刁钻的照片。
不过她只带潘锐去过一次,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的老不耐烦。
“好了好了,拍够了,我们到大街上找点吃的吧。”潘锐抱着她的肩就往巷子外推。
这种商业街真是个奇特的存在,街上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春日明媚的周末说不上人山人海倒也吵吵闹闹的,一绕进店后的小巷子马上像进了一道静谧的时空门。
刷着老标语的砖墙、铺着条石的路面、楼上装着宝瓶式栏杆的阳台,仿佛无声低诉着被人遗忘的陈年往事,但这些和潘锐说是对牛弹琴,夏至随着他回到大街上找食肆,决定一定得抽个时间自己好好来走走。
“还是吃牛杂吗?”夏至抬头看了眼店门的招牌,黑底金字楷体,店面也是仿古装修,贴了印着灰色石砖纹路的墙纸,有股劣质感,不过还是比她来的那天晚上那家路边小店高档得多。
“是啊,泰城就这俩最出名,牛杂、葱油鸡,你都试过了,这一家是连锁的老字号,开满了泰城,可以尝尝。”
他们先在收银台上点好餐,然后拿着标着号码的塑料牌找了张方桌坐下。
他们来得早,人尚不算多,做好的餐食会有服务员用托盘乘着从出菜口送到他们桌上。
“5号!”一个女服务员用杀猪般的声音高吼一声,潘锐举高手应答,面碗搁在桌上的时候,略一倾泻,面汤从碗里洒出,泼到了桌上。
潘锐眉一皱,嘴里滚出一串大河话,服务员也用大河话回应了几句。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夏至从潘锐那拧着的眉眼和嘴巴开合的幅度,判断出潘锐是在责怪那服务员,服务员脸上没有愧色,似乎在为自己争辩。
说了几句,服务员就头一扭走了,像带着火气。夏至说:“这点小事,至于生气吗?”
潘锐在筷子筒里抽出两双竹筷,一双给夏至,一双自己掰开了:“楠洲最好的地方,就是服务业做得好,你看泰城为什么穷?都说顾客是上帝,这些人有当你是上帝?你就是给他送钱,他也当自己是大爷。”
夏至被逗笑了,不过还是说:“顾客是上帝,是服务业的自我要求,你不能真当自己是上帝啊。别说花十几块钱不该趾高气扬,花多少钱都应该尊重别人,人家出卖的是服务,不是尊严。”
“诶,那是她工作没做好,你倒替她说话了?我说她几句怎么了?她是你家亲戚吗?”潘锐扫夏至一眼,仍然意难平。
“你被老板骂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谁都有工作没做好的时候啊,说可以说,注意一下语气,不要骂人,你尊重别人,别人也会尊重你。”
“你不是不懂大河话吗?怎么知道我骂她了?还有我领导从来不骂我,像我这样的人才他宝贝得不得了。如果你说的是以前楠洲那破公司的话,那是那老板眼瞎。”
夏至压了一下眉心,觉得他像个撒泼的小孩子,又滑稽又好笑:“我听不懂我还看不出?潘锐同志,我怎么现在才发觉你是这么没脸没皮自大自满不知害羞一个人?你还是我认识的潘锐吗?”
“这当然,我从头到脚,由里至外,都还是你爱着的那个人。”他终于笑了,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背。
服务员这时拿着一块抹布返回了,还给潘锐送来了一瓶可乐。
“谢谢。”服务员把桌子擦净后,夏至给了她一个微笑。
“不客气。”服务员也对夏至扯了扯嘴角,然后走了。
“看,你对别人好,别人也对你好,没有必要吵吵闹闹的。”夏至看了下那瓶可乐又说,“我们刚刚点可乐了吗?”
“没有,我让她送的。”潘锐得意地笑了。
夏至白眼一翻:“两块钱的可乐你也要敲竹杠?”
“在这里要卖三块钱。”潘锐纠正道。
“不管两块三块,这个钱肯定是她自己掏的钱包。你这样子不太厚道了。你一个月赚的,可能她两个月也赚不到。”
因为自己也要找工作,夏至对路边、各种店门前贴的招聘信息也留意了一下,知道普通的餐馆服务员也就一千多两千的月薪。
“那也是她自找的啊!我不给她长长记性,下次她还得这样。你要不要?”潘锐把可乐瓶往夏至那边一推。
“我不要,喝不下。”
“我们得为了这么个破事来吵架吗?多大的事啊。行了不说了,到此为止。我再给你点一瓶?”
“不说了”是潘锐的标志性结语,夏至就知道不会和他讨论出个对错来,她只好叹道:“不用了,我是真的不喝,我快来事了,不喝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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