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每个人都会委曲求全,原来有的人就算是平坦大道摆在眼前也不会妥协地走上去。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裴舜钦那般宁愿舍掉性命的勇气。
“不要走……”
她贴近裴舜钦耳侧,轻声哀求。
乔景的眼泪打湿了两个人的脸,裴舜钦温柔抚着乔景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老是骗我。”
他又被她骗了。
来来回回,他总是被她玩弄于股掌。
裴舜钦这声抱怨听得乔景心碎不已,她在他怀里仰起头,攥着他背后的衣裳狼狈说道:“我不骗你了,你不要走。”
裴舜钦不说话,默然捋开了乔景粘在颊边的一缕湿透了的青丝。
他留下来又能如何呢?
他留下来,他依旧是那个一事无成,连成为棋子都没有资格的他。
所以他只能安慰乔景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乔景绝望闭上了眼睛。
她要的不是他很快就回来,她要的是他不会面对任何危险。
“为什么?!”她不理解地从裴舜钦怀里挣开,背过他将手撑在窗前的长几上,无力垂下了头。
月色静而白,乔景精致的半边脸被月光照得霜白若雪,从窗口吹进来的夜风飘飘吹起她宽大的纱衣,显出了她玲珑袅娜的曲线。
心上人就在咫尺,裴舜钦何尝愿意分离。
他走到乔景跟前,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他郑重地同乔景解释。
他没有什么惊世之才,以前荒废的时间就是荒废了,就算他从现在开始苦读求功名,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乔景面前。
他没有什么可拿去博弈的,除了他这条命。
乔景懂裴舜钦的意思,但懂得这个意思更叫她心酸。
“我们有婚约。”她挣扎着反驳。
“那不算什么数。”
乔景难过地一抿唇,眼泪又从眼中簌簌落了下来。
“我说算就算!”
她以前顾忌那么多,无非就是怕裴舜钦受到牵累,但现在性命之忧明晃晃地摆在了裴舜钦眼前,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父亲不认这桩婚事又如何,她要嫁他,抵死要嫁他,无谓名声要嫁他,那她总能想办法嫁给他。
乔景眼神决然,裴舜钦明白她的决心,却不能认同她的想法。他无奈一叹,拉过了她的手要她看着自己。
“那我算什么?”他认真问乔景。
“难道你要我就躲在你身后,什么都不做吗?”
乔景倔强看着裴舜钦,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她想反问裴舜钦就躲在她身后不可以吗,却也知道这是不可以说出口的话。
他有他的骄傲,她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可以打破他的骄傲。
裴舜钦没了那份骄傲就不再是裴舜钦,而她迟早也会厌倦不再骄傲的他。
裴舜钦的眼睛被乔景噙满了泪的眸子看得有些发热,他用力将乔景拽进怀里,抱着她短促地吁了口气。
“等我回来。”他低声说,声气笃定,甚而可说像是命令。
话至此处,什么都不必再说,乔景呜咽一声,复又紧紧抱住了裴舜钦。
裴舜钦天亮就要去营中,乔景不愿放他走,他也不舍走,就一直在乔景房中拖延。
两人絮絮说些无谓闲话,目光无一瞬从对方身上挪开。天边渐放亮色,再是耽搁不得,裴舜钦迟疑再三,终是开口道:
“我得走了。”
乔景一愣,转头看向窗外,见院外的树梢已经隐隐可见,嘤咛一声扑进裴舜钦怀里圈住了他的腰。
她回京后常觉长夜难熬,今夜转瞬天亮,她却只希望这夜长一些,再长一些。
“非走不可吗?”
她紧贴着裴舜钦仰头相问,声音轻颤。
裴舜钦被乔景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得恨不能就留在这儿陪她一辈子,但再拖下去天就要亮了,他只得狠心点了点头。
乔景明明清楚答案会是如何,但裴舜钦未做反应之际她仍是不自觉抱有了一丝希望,裴舜钦将答案说出来,她蹙眉一吸鼻子,红着眼睛偏过了头。
她任性说道:“我现在嚷起来,你就别想走了。”
“阿景……”裴舜钦哭笑不得地捏住乔景的下巴,朝她扬唇短短地笑了一下。
“你不会的。”
乔景深恨裴舜钦这副对她了若指掌的模样。
“我会的。”
她不客气地反驳,话刚说出口眼泪就不争气地又落了下来。
乔景的五官本就有种露清风愁的意味,现下在这日还未出,影绰浅淡的天光里,她更有种禁不起触碰的的脆弱之感。
“你不会的。”裴舜钦轻轻用指腹抹去乔景脸上挂着的眼泪,眼神更是温柔深沉。
他想抱住她,又怕再碰到她更是难分难舍,只得勉强忍耐着站起了身。
“我走了。”他下定决心般地说。
乔景坐在榻上无言扯住了裴舜钦的衣角。
“乖。”
裴舜钦回过身握住乔景的手,柔声哄着让她放开。
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何境况,乔景泪水一颗颗地往下掉,就是不愿放手。
裴舜钦长长叹了口气。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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