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芸娘的姑娘被扯得没法子,抬头望了一眼, 就低下头来同她说着小话。
“青青你是家中独女,是二老的掌上明珠。便是你看上了此处的什么俊俏侠客, 老爷也不会应允的。”
说起这个, 青青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常为她家浣衣的芸娘,不就是有一个修仙的未婚夫婿吗?且听说容貌生的绮丽,整个城镇都无人能出其右。
“芸娘, 芸娘!”青青凑到芸娘耳边悄悄问了些什么。
芸娘的反应极大, 一下子错开了身子, 险些让青青摔倒。她反应过来前去搀扶, 被青青拂开了手。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怎么和见了鬼似的?”青青嘟着嘴,手抓着一旁的栏杆稳住身形。原本挎在臂弯上的花篮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是, 我。”芸娘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此时周围人都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更有认出芸娘的人在指指点点。
“这是那个芸娘吧。前年我嫂嫂看他们二人过得可怜, 着人送了些衣物膳食。本是想着做好事。哪想一个月后就被那疯子屠了满门。”
“那小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一心就想着修道。那道哪里是那么好修的,依我来看,不如与自家妻子好好过呢。现下死在元泽里, 也算是活该。”
不是,不是的。
芸娘嘴上反反复复地就是这几个词,听着周围人的恶意险些直接哭出来。
青青也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不对劲,急急忙忙凑上去挽住芸娘,就打算离开此地。
就在此时,烟花齐放,爆竹齐鸣。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炸响,引得众人探着身子去瞧。
只见红绸花车之上,百花锦簇之中,身着白底红纹道袍的少年抬手摘下了青面獠牙的鬼神面具。一张白皙的面容露了出来,少年眉眼稍显稚嫩,却也有了几分昳丽之姿。
他目不斜视,手中捧着红绸一抛,正缠缚在不远处的二层高台之上。足尖在花车上一点,身姿轻盈地踩着红绸落到了高台上。
“午时一刻,海神祭典开始。”
“请神使诵念祭祀词。”
少年从老者手中接过竹简,修长手指拂开有些年头的竹简,运起灵力,清朗的声音便响彻这方天地。
“今朝海神会,万妖俱来朝。吾等皆是海神庇佑之子民......”
朱雀桥上的谢逸致眯了眯眼,瞧着这少年思维有些发散,冷不丁地头上就挨了一下。
“喂,这小子有什么好看的。长得妖里妖气的,哪里有我生得半分英气?”槲生挑剔地看着那少年,只觉得他哪里都比这少年好上百倍。
刚才被那两个姑娘抢了无趣的注意力就不用说了,怎么现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也能抢走他的风头。要知道,他在龙族可是顶顶俊美的,便是这天下排名也是不差的。
谢逸致听见槲生这话,只觉得有些无语。
“芸娘,这名字你可耳熟?”
“一个姑娘家的名字我怎么可能熟悉,无趣这名儿我才熟悉呢!”槲生显然并没有察觉到谢逸致的本意,只是笑着按住了她的头,慢慢地抚摸着,像是在摸什么小动物。
谢逸致心下叹气,瞥了眼身旁的槲生,只能开口解释。
“刚才那姑娘叫芸娘,这台上的少年是芸娘未婚夫的弟弟。你仔细瞧瞧,他相貌是不是与洗梧有几分相似?”
槲生瞧了几眼,也看不出什么特殊来,最后只能垮下肩膀,将大半身子压在了谢逸致肩上,委屈巴巴地说道:“无趣居然还记着那家伙长什么样子,你都没时间陪陪我。”
谢逸致身上挂了个大号物件,就连移动都有几分困难,只能任由这位前辈倚靠着她。
“青厌公子曾说过,青灯为了洗梧违抗他的要求。”
“是说过,可那与这几人何干?难不成青灯跑出来杀他们不成?”
谢逸致摇摇头,看着已经走到楼下的两个姑娘,露出一丝笑来。
“芸娘体弱,自小患了痨病。寻常大夫救不了,医者修士又鲜少来此处,便是来了也不会为一个普通的农户女子诊治。”
“芸娘身子月前不知为何好了起来,洗梧的幼弟也拜了修士为师,这两人生活都算踏上了正轨。”
槲生边听便点点头,下巴磕在谢逸致肩膀上,忽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你是说,青灯违背青厌的要求,擅自上了海岸还用血肉医好了芸娘?甚至于,她还找了位修士教习这少年?”
“正是。”
“别告诉我,你答应这海神祭的邀约,原本是打算找这两人的?”
谢逸致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在槲生的怀抱里转过身来。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就在近前,狭长眉眼此时带着三分笑,直直地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槲生前辈不是一向对自己很自信的吗?怎么今日不打算和这件事一较高下了?”
在两人对视过的寥寥几次中,槲生头一次地感觉到谢逸致的不同。
以往的谢逸致大多时候都不会和他这么说话,只会沉默不语或者用正事掩盖过去。像现在这样用着调笑的语气、软和着眉眼与他说些俏皮话,大约只在当年的梦里出现过。
槲生想起那场梦,身子便又向前靠了几分。
谢逸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僵着身子,额上感觉到温热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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