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嘴角勾了勾。
柏炎喝醉,应是因为心中有事。
回苑中的时候,白巧朝她福了福身,“子涧大人送侯爷回来,侯爷便倒下了,在小榻上。”
苏锦颔首,掀起帘栊入了内屋中。
屋内酒气熏天,这么重的酒意当是唤不醒的。
他要不是醉成这样,也不会没去送苏爷爷。苏爷爷也差不多,若是没有苏启平在一旁,估计是路上就能睡着。
“喝过醒酒汤了吗”苏锦问。
白巧颔首,欣慰道,“幸好喝过了才倒下的。”
苏锦遂点头,“晾一些水放屋里。”
她是怕他夜里会口渴起身。
白巧应好。
苏锦拧了毛巾,缓缓给他擦了擦额头和颈部,他晚上能舒服些。
白巧折回,将水和杯都备好,放在小榻一侧的案几上,柏炎醒了便能看见。
白巧又问,“夫人可要在暖阁里休息”
屋中酒意浓了些。
苏锦颔首,又让白巧取了厚一些的被子来。小榻临窗,不比床榻处,有人今晚本就喝多了,苏锦怕他着凉。
苏锦替他掖好被角,正起身,他忽得伸手握住她手腕。苏锦原以为他醒了,他却迷迷糊糊开口,“阿锦,别走”
是呓语。
白巧奈何看她。
苏锦笑道,“你先出去吧,我坐一会儿,去西暖阁的时候唤你。”
白巧点头,掀起帘栊,又不放心嘱咐一声,“夜深了,太医嘱咐过夫人要早些歇息的。”
苏锦笑笑应好。
白巧这才放下帘栊。
苏锦伸手抚了抚柏炎额前的凌乱的青丝,她今日下午是睡了好些时候,眼下倒也不怎么困,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她便安心在小榻边坐着陪他。
只是方才唤了一句“阿锦”的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苏锦笑了笑,俯身吻上他额头,“炎哥哥,我去睡了。”
柏炎果真寅时便醒。
醉酒之人很少能一醉到天亮,喝多了会不舒服,睡上一两个时辰便会口渴喝水。
早前柏炎同宴书臣在一处喝酒时便是。
应是苏锦记在了心里。
柏炎笑了笑,揉了揉眉心,又翻开水杯,喝了满满两杯。
而后再无睡意。
撑手起身,见屋中榻上没有人,遂撩起帘栊去了外阁间。
外阁间也无人,隔着外阁间的窗户,看到西暖阁值夜的外间亮着微光,便知晓今夜苏锦在西暖阁歇下的。
柏炎唇角勾了勾,回了耳房中。
耳房中的水还供着,反正已无睡意,再隔一段时候又要动身早朝,不如早些沐浴更衣。
浴桶中,水汽袅袅,柏炎宽衣。
昨日其实真是苏老好酒,沾上了酒便停不下来,两人才在尽忠阁从晌午喝到子时过后。
许是年老了,苏老爷子喝了酒,说了许多早年的事,譬如早前他回回来国公府,都会在尽忠阁这里同国公爷喝上大半宿,他年轻时还想国公爷这酒量可是老当益壮,眼下才知晓,是越老越觉得能逢上一个能一起饮上千杯的小友不容易。
后来又来了另一个能喝的,就是钱誉。
听到钱老名字,柏炎怔了怔。
苏老爷子笑不可抑,当初就在这尽忠阁,国公爷给钱誉喝的下马威酒,他在一旁拼命当和事佬,那时候真为钱誉捏了一把汗,如今这朝中是再也没有国公爷这样的人物了柏炎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也听出了旁的意思。
苏老爷子不仅同叶老爷子交好,同钱老更亲近。
果真,苏启平离开阁中时,苏老爷子朝他道,“来京中之前,我见过沐敬亭和钱誉了。”
柏炎眸间诧异。
苏老爷子凝眸看他,“柏炎,钱誉都同我说了,我替范允多谢你们柏家,给范家留了后。范允他姑姑虽然不在了,这份人情,我会替她还。”
“苏老”柏炎起身。
苏老爷子摆手示意他坐下,沉声道,“柏炎,你听好,今日的话出了尽忠阁,没人会再知道。沐敬亭让我给你捎信,你若要动,在朝中要首选安抚好三个人。第一个是叶敬之叶浙的爷爷,第二个是南阳王,第三个顾阅”
柏炎心跳加快,老师说的,便是他眼下想的。
苏老爷子继续道,“叶敬之这里,你不必担心,他与我多年交情,也是看着范允长大的,你若起事,他会助你。”
“多谢苏老”柏炎拱手。
苏老爷子叹道,“这本是范允的事,我同敬之要给范允讨回公道,也要给范允的儿子正名,这不是我还你的人情。”
柏炎抬眸,才见苏老爷子目光未从他身上移开,“我还你柏家的人情,是请钱誉去南阳王府当说客,南阳王的母亲,同钱誉的夫人关系匪浅,钱誉开口,南阳王府不会在此时上为难你,这是我替范允还你的人情”
柏炎僵住,片刻,重重向苏老爷子低眉拱手,诚恳道,“柏炎多谢苏老。”
苏老爷子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解了他最燃眉之急。
苏老爷子叹道,“应当是我谢你,柏炎,范家出事,整个京中除了柏家,许是没人敢收下他的幼子,再送到燕韩钱誉那里。”
柏炎低声道,“我受过范允之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苏老爷子笑,“柏炎,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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