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炎半蹲下身子,与她平齐。
目光皆在她身上,认真倾听。
柏远也好,柏家的事情也好,他未曾听人如此同他说过体己话。
尤其这人是苏锦,他眼中藏了说不尽的情绪。
苏锦伸手抚上他脸颊,“阿炎,你说话,柏远是愿意听的。都说长兄如父,父亲和大哥过世,二哥又不在府中,对柏远而言,你便是他的长兄……”
苏锦认真。
他亦听得认真。
苏锦莞尔,“柏远对你又敬又怕,却更怕的是你忽略他,你时常在军中朝中,他自幼知晓的是要惹事生非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哪怕要挨你一顿揍……”
他专心听着,目光凝在她身上,嘴角忽得勾了勾。
既而,垂眸低眉下去,心底好似被温柔的暖意包容。
她的声音在耳旁继续,他心底的温暖仿佛不停。
“阿炎,你若好好管教他,他是肯听的,也想得你赞许……”苏锦话音未落,已被他轻轻含上的双唇封住。
夏日黄昏里,苑中的鸣蝉声聒噪而喧嚣。
而眼下心中的宁静,让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心中除却她,别无旁念。
他埋首在她颈间,黯沉着眸子,声音微哑,“都依你……”
……
苏锦只觉他今日从头至尾都格外温柔。
温柔将她置于小榻上,温柔替她宽衣,温柔拭去她额间的汗水,温柔在动情处与她十指相扣……
她亦知晓今日的柏炎,与往日皆不同……
她的头发先前便未干透,湿漉漉得将小榻都沾湿,也就在耳房当中,柏炎重新替她擦拭。
毛巾并不全然吸水,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修颈滑倒修颈锁骨处,他目光凝了凝,俯首将那枚水滴含入口中,轻声道,“方才可有弄疼胳膊?”
他的姿势太过暧昧,便是方从刚才的绮丽中出来,苏锦还是微微怔了怔,应道,“不疼……”
他低眉笑笑,替她更衣。
她将他的笑意看在眼里。
夏日里闷热,又是夜间,他随手拿了件白色的抹胸裙,抹胸上系了一层月白色的罗带,抹胸裙外只披了一层淡鹅黄的对襟褙子,身姿绰约,优雅怡人。
他目光微敛,伸手用木簪替她绾起青丝,露出修颈出莹白的肌肤,明艳动人。
他抱她出了耳房。
内屋里便不似耳房中燥热。
“我去看看柏远和丰巳呈,你先歇着,我晚些回来。”他不敢在屋中久留。
苏锦清浅应了声。
她本不应当多问,只是临到他撩起帘栊,苏锦还是出声,“柏炎,你罚丰巳呈了?”
“嗯,打了八十军棍。”柏炎平淡应声。
苏锦怔了怔,柏炎已放下帘栊出了外阁间去。
八十军棍……
苏锦心中略微紧了紧,早前爹爹也在军中,她知晓八十军棍打下来是何模样……
柏炎对丰巳呈下手似是重了些。
苏锦深吸一口气。
……
临到雅苑中,柏炎听到柏子涧同大夫在苑中说话。
柏炎入内,柏子涧和大夫都拱手问候,“侯爷……”
柏炎示意不必高声,临到跟前,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柏子涧略有迟疑看向柏炎,大夫叹道,“侯爷,打得太重了……”
大夫言罢,柏炎眸间微滞,“人有无大碍?”
大夫低眉应道,“换了旁人许是撑不住,但丰大人底子好,只是怕要躺上个一两月左右,等这时日躺够,也当是没有大碍了。下棍子的军爷虽然手重了些,却棍棍下去都避过了要。害,都是些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只是这夏日里,不见得能好这么快,怕是要遭些罪……”
“我知道了。”柏炎应声。
“人醒着吗?”他又问。
柏子涧应道,“方才上药一直喊疼,眼下应当还醒着。”
柏炎颔首。
见柏炎往屋中走去,柏子涧朝大夫伸手,“我送您……”
大夫惶恐,“柏将军,使不得。”
“应当的。”柏子涧自会为人处世。
柏炎推门而入,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药味掩盖下的血。腥味。
丰巳呈没有回头,只趴在床榻上,要死不活道,“又来一个,还得老子再说一遍,老子皮糙肉厚,没事,就是中午没吃饭挨板子的时候饿晕了,没挨够一百军棍,老子数了八十七,那拿军棍的二傻子少数了七个……还有皮开肉绽,上了药了,没什么好看的,隔两个月又是一条好汉,好了,说了完,让老子睡会儿……”
丰巳呈一气呵成。
只是,身后的人似是不动弹,也没反应。
除了柏子涧,这又是哪个脑抽的啊?
丰巳呈恼火,他眼下都这幅半身不遂模样了,还让他转身的,八成是有些毛病的,丰巳呈拢着眉头撑手,扭头去看是谁?
只是待得看清眼前的人,吓得险些从床榻上直接翻下来,“侯爷!”
“滚回去。”柏炎言简意赅。
丰巳呈当即住嘴。
“看样子是打得不重,精力尚且充沛,话也多。”柏炎言辞淡淡。
“侯爷,奴家错了……”丰巳呈一脸委屈。
柏炎沉声:“不是‘老子’吗?”
丰巳呈眼巴巴眨了眨眼,“哪有……侯爷你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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