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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云乔子苏(74)

    一句我下手了轻描淡写,但二宝似乎能感受到藏弓当时的绝望。
    纵然是十恶不赦的不孝子,也不会愿意亲手杀死父亲,何况他和父亲征战多年,朝夕相处。
    而他作为王位继承人,弑父又意味着将要背负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该有多挣扎,定是普通人没法想象的。
    二宝心软了。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有些过分,他不知道藏弓还有这些心酸的过往。
    再者他也有疑问,按理说异妖之王应该强过六族之中的任何一个王,怎么会死在慧人的刀下?
    他保持怀疑,想再听听看。
    藏弓说:这是第一桩罪,弑父。第二桩罪,侵犯五国。我以为这些日子以来,身边种种已能让你明白了,二宝,侵犯不是目的,成为天下共主也不是。我只想统一六国,安定万民。终有一日,人心齐聚,种族成见彻底消失,我们的子孙将生活在一个繁荣昌盛、和平安宁的世界。
    二宝张了张嘴,那第三呢?
    第三,藏弓望着他,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问你,现在的人平均能活到八十岁,如果把这上限提高,活到五百岁,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二宝说:那不是很好么,十世同堂,天伦之乐。老人们都能寿终正寝,孩子们也能无病无忧,应该是个很美好的景象。
    藏弓说:你也知道十世同堂。寿命变长了,小孩子成长的速度却不会放缓,人们生儿育女的年龄也不会延后。到时候不断有新生儿降世,却没有人肯离去,这个世界该有多拥挤?资源终将耗尽,垃圾堆满角落,活着的人又会开始新一轮的争夺。
    再者,有了小神机蛋的庇护,没有人会再爱惜自己的生命了,随便发生点冲突就要用武力来解决。受了伤也不怕,缺胳膊断腿也不怕,反正有免费的奶水给他们喝。可是二宝,你不是人么?你的能量可以无休止地被掠夺么?
    我二宝讷讷。
    就着这个话题,藏弓说了很多,二宝的表情也随之越来越凝重。他从没想过这些,也忽略了,能带来希望的东西,往往也能带来灾难。
    二宝,藏弓低声说着,别人可以唾弃我,可以在我身后辱骂我,我问心无愧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忍一忍便也过去了。但要是连你也那样看我,我该怎么办?
    二宝仍旧讷讷。
    他瞄向藏弓的小腹,想起自己的恩人活气还在其中。
    可现在他又忍不住怀疑,恩人的活气真的还在吗?那到底又是什么?
    医书上根本没有相关的记载,能不能复活恩人他也不知道,更不确定现在对渊武帝的恨意是对还是错。
    如果,如果藏弓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那他的存在就无疑是错的,他的恩人把他从神机里救出来,也是错的。他有什么道理去恨藏弓间接害死了恩人?他连提一句都不敢了。
    二宝,藏弓轻轻碰了一下二宝的手背,见二宝没有避开便又得寸进尺,直接握在了掌心里,二宝,我知道你也有感觉,别说你不是断袖,我不想听傻话。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你,接受我,让我用行动证明,好不好?
    二宝恍惚回了神,猛然挣脱他的手,摇着头,不,不不不,这是不对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不在意你的来历,你也别在意我的身份,就像普通人那样相爱,有什么不行?
    你撒谎!我不信!你不可能放弃一切,也不可能放弃报仇,你是要夺回王位的,你要回到王宫去的,我知道的!
    二宝!
    不要喊我!我我现在问你,那对人耳,根本就不是辛力瓦的藏品对不对?是你从别人那里割来的对不对?它们到底是谁的,你割了谁的耳朵?
    藏弓滞住,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二宝哆嗦着说:让我猜猜,那次你弄昏了我,独自一人去了王宫,然后就带回了耳朵。你不会是,你是,割了圣主的耳朵?你割了自己亲弟弟的耳朵吗?
    藏弓眸光变冷,蹙起眉头,二宝,到现在你还是站在他那边。他刺穿了我的心脏,我只不过割了他的耳朵。
    果然是这样,二宝捂住了嘴,可是圣主,圣主他做得蛮好的,他为老百姓做了很多事,能不能别杀他,别打仗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尸身很干净,他或许为你清理过,他或许,心里还惦念着你是他的哥哥天啊我在说什么,我没想劝你原谅他,你有理由报仇,可是可是
    二宝。藏弓眼里蕴含着浓烈的叫人读不懂的情绪。
    二宝忽然抬起头来,你说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我,那我要你别打仗,别夺位,你愿意吗?
    藏弓静默了片刻,蓦地笑了,傻二宝。
    二宝也自嘲,少顷之后失笑,却不像平时那样笑得纯粹,而是带了些无奈的苦涩,掺杂着心碎后的失望。
    我知道你做不到的,也不该苛求你。可我不能看着你那么做,一旦打起来,受苦的又是百姓。你提醒了我,将军,我现在只有去衙门告发你才能阻止这一切,要不然,你就杀我灭口吧!
    二宝知道自己给藏弓出了个难题。不管是出于阻止战争爆发的目的,还是存着自己的私心,这么做都很不地道。但也许也许他不会在意的吧,也许伤心难过几天之后就会忘了,他这半生遇见过多少人,今后也只会多不会少,一个只会做手术的小老板又算什么呢。
    谁说我做不到。
    二宝本打算走了,听到这话怔了一怔,又听藏弓说:我应该先去做这件事,再来你面前炫耀,瞧瞧,你不是说我做不到么,闪着舌头了没?但是二宝,我希望你信我在先,哪怕一分一秒,一毫一厘,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二宝的呼吸窒住了。
    脚步声缓慢,却很坚定。藏弓走到他身后,倏地拦腰抱住了他,在耳畔说:你要我别报仇,可以,但我要你做我的妻。
    湿热的吻落到白皙的脖颈上,登时有绯红蔓延,一下爬到了脸颊。二宝呼吸急促,这才想起要挣扎,你干嘛?我没有答应你!你要不要脸了,你简直厚颜无耻!
    藏弓扳住他,翻了个身面对自己,嘴角勾起,还会骂别的么?不会我教你。荒淫无耻,骄奢淫逸,淫行浪举,淫词亵语,奸.夫.淫.妇不过这最后一个单人构不成,还得加你才成,再稍稍改改,叫奸夫淫夫。
    二宝大叫:啊!!你放开!臭混蛋,臭暴君!你,你不要脸,丧心病狂,人人得而诛之!
    藏弓:成,人人得而诛之,你最先得到我了,今日也诛了我的心了,便把我的身子也一并诛了去,我绝不反抗。
    二宝:啊!!放开!啊啊啊啊!
    藏弓:别叫,再这样叫我可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小老板,你不是会给人刺青么,我要刺青,就在那地儿刺你的像。你不跟我好,以后我无论跟谁好都离不了你,干那事的时候也有你参与。
    二宝震惊了,大喊救命。然而院子里在场的,谁还没听到他的叫声?松鼠和黄牛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垂耳急得在邱冷峻背上狂踩,邱冷峻却只是暗自长叹一声,并没有要护主的意思。
    等到把人欺负得又要掉眼泪了,藏弓才算找回良心,放开了二宝,说道:一点本事没有,光会逞嘴上的能。叫嚷什么,可曾玷污你一片衣角了?
    二宝惊魂未定,上下左右检查一番,果然无事,就是给他亲了几口去。
    藏弓说:刚才是吓唬你,也是试探你。傻二宝,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你是喜欢我的。我不会勉强你,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还有去百肢族做卧底的事,重新考虑,只要你说不想去了,任何人都逼迫不了你。
    他说完打开了房门,却又回头道:别去衙门告发我了行不行?回来给你买西瓜吃,吃完好好干活。喔,墨汁要调成红色,性感。
    二宝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什么意思,登时怒喝,谁答应给你刺了!
    藏弓:哈哈哈哈哈
    大笑而去。何其猖狂!
    思考了一个晌午,未能得出结果。二宝去了铺子里,被东哥儿提醒制作能量弹的事。
    舂好糯米之后天气忽然又暗了下来,看着像是要下阵雨,之后刘瘸子就来了,也是为买能量弹来的。
    二宝说:刘大哥,我已经拿到了官家的授权,等我器官库建好,就可以正式收纳器官了。要是有无人认领的尸身,还可以在报备之后取可用的材料,到时候有了半月板,就能给你换上了。
    刘瘸子很高兴,笑着说:那可太好了,二宝兄弟,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回回下雨都疼得厉害,你家的能量弹都要被我买完啦,哈哈!
    二宝问道:刘大哥,你这腿到底是怎么伤的?整个半月板都碎了,也太严重了些。
    刘瘸子想起往事,说道:怪我自己。我有过老婆,才成亲两年,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有一回我出远门跑生意,路上看到花开得正好,就给采了一大捧回来,还在板车上插了一圈。回到家时我在门外喊她,想叫她出来看花,结果没人应答。我进屋一看,才发现她
    刘瘸子哽住。好多年过去了,但这事在他心里过不去。我老婆没了,肚子被破开了,肠子流了一地。她当时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已经四五个月了,但孩子也被剖出来了,只剩一条细细小小的,刚刚长出形状的胳膊,就那么丢弃在地上
    刘大哥,对不起。二宝很自责,勾起了别人的伤心事。
    刘瘸子擦擦眼泪,笑了一声,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报了官,好几个仵作一起检查的,结果说是异妖干的。当时异妖王的确放了一批发狂的异妖出来,各族都有他们作恶的踪迹。也没办法,衙门一直在抓,抓不完。
    老婆孩子没了以后,我一度崩溃潦倒,每天喝酒打架来排解悲痛。受伤是常态,也不在意,因为有神机庇护,钱也够花,受了伤就去拜神机。谁知道后来神机毁了,仇家找上门来砸断我一条腿,再想治就难了。现在就是很后悔,家里还有爹娘要照顾,不能撒手去见妻儿,拖着这残躯忙活一日是一日,疼也得忍着,忍到到把爹娘送走的那天为止吧。
    听完这一遭,二宝感触颇深,叹气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刘大哥,好好活着,你正当壮年呢,还会有新的人生。以后可不能再那么冲动了,骨骼不比皮肉好长,损毁之后根本恢复不到原来的状态。
    刘瘸子也叹:现在都明白了。就算神机还在,恐怕也只能助我缓解疼痛,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二宝兄弟,你也以你刘大哥为戒,珍惜自己拥有的,别等失去了再后悔。
    轰隆一声惊雷,大雨总算下了起来。二宝怔然望着门外,不知藏弓现在去哪里了,有没有淋雨。
    藏弓此时正在郞驭给他准备的那座大宅里。他叫来了承铭,要承铭去查一件事,便是自己身死之后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把他的尸身放进乌孜断崖下的冰窟里的。
    承铭说:主君,当时属下不在,得知主君身陨之后曾来昆仑找过,但没找到。据说圣主下令戒严了好几天,不让任何人靠近事发之地,后来那地方被种上了草木,什么痕迹都没了。属下要是知道主君被转移到了乌孜断崖下,必定第一时间将您带出来,管他什么妖物镇守。
    藏弓说:你带我出来干什么?你有本事复活我?
    承铭:
    明白了,因为小老板的事不开心呢。
    藏弓说:不是你做的,便是恒文做的。他既然要杀我,又何必把我的尸身保存起来,你看呢?
    这承铭不大敢瞎看,说起另一桩事来,主君,最近事情多,属下没来得及禀报。水栖族的使臣进宫了,要把他们的小公主献给圣主。属下陪着闲逛了半天,小公主怕热,拉着属下钻进冰窖里玩,属下在里头发现了那对耳朵。
    嗯,藏弓并不觉得惊讶,所以你不是忙得来不及报,而是不敢报。恒文拿到了耳朵,当知本君就在昆仑,也知二宝能治好他的耳朵。没来找,打的是什么主意?怀柔天下,不计前嫌?
    承铭:
    属下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属下觉得主君你又酸了。
    刚想胡诌几句,却听他家主君换了个问题:你觉得本君这个弟弟,王位坐得怎么样?
    承铭说:他屁股挺稳的。
    藏弓蹙眉,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直说。
    承铭低头,是,主君。要说他这个国主当得怎么样,跟主君肯定是没法比的,但要跟别的几个王相比,绰绰有余。
    藏弓又嗯了一声。
    长久的静默,叫承铭猜不透自家主君在想什么。他觉得主君今天很不正常,问的都是些奇怪的问题,不由也跟着忐忑。
    想到早上那个状况,估摸小老板的余威没散完,自家主君在别人那儿吃瘪了,总得有个宣泄口才行。
    因此承铭小心谨慎地试探:主君,跟小老板说开了吗?
    藏弓:怎么才叫说开?
    承铭:就是跟他坦白身份,解释那三宗罪,再向他表白啊。
    藏弓:不关你的事。我叫你找御画师画三千张图,画哪儿去了?
    承铭:您还真打算要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66、66. 争执
    灰白的密云碾过, 昆仑山被笼罩在大雨中,苍松翠竹和将将开始泛红的栌叶全化模糊的幕景,万千气象,变幻只在转瞬之间。
    藏弓倚靠门廊观雨, 心想王宫的景致也很好, 但看久了还是腻得慌, 不如这鬼斧神工的自然山川,百看不厌。
    有哨音穿透雨幕, 被雨声干扰,听不真切, 藏弓便握住了腰牌, 用感触震颤频率的方式来获取信息。
    是郞驭,藏弓说, 告诉她我们在这里, 不必去二宝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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