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音师校正音准走了之后, 周津塬用碧丽珠擦完琴键,用ipad当琴谱,为苏昕磕磕绊绊地弹了一首肖邦。
钢琴仿佛很难弹奏出凄苦悲愤,它的声音, 总是亮堂中带着孤独, 节奏带动着旋律,像是河滩边垂下的秋千和滑梯,音符循环交融,静谧缓慢的氛围。
一曲终了,苏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肖邦的《离别曲》。”周津塬说。
肖邦说,每当有一个女人离开自己, 他都会写一首圆舞曲。根据古典乐迷统计,肖邦这一辈子总共写了20首圆舞,传记作者推测他至少写过36首,无论如何,数量未免有点多。
周津塬曾经为许晗弹过,但当时她什么表情?周津塬已经忘了。从许晗车祸后,他几乎不弹琴了。
苏昕整个人剧烈地心跳。她轻声说:“我一直想学钢琴。”自嘲地笑笑,但她家的情况,自身如浮萍,哪里能学钢琴。
周津塬放下琴盖,抬腕看表,他晚上打算参加大学校庆,就跟苏昕说:“我晚上有事。”
女孩子比男人要更敏感,周津塬刚刚眼底略微不耐烦的表情,苏昕没有错过,她有些受伤,但脸上没有露出分毫,也随意地说:“咱俩吃完饭再走?”
周津塬忽地问:“你最近缺钱吗?”
苏昕一愣,周津塬拿起手机给她转账两万:“买点自己喜欢吃的。”
苏昕觉得受了侮辱,把钱迅速地转回来:“我不缺钱,我最近帮着一家美容院,已经赚钱了。”
周津塬抬起头,苏昕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他却很索然无味地看着那锃亮的钢琴。
他知道赵想容最近也招聘,微博上一直在给她们杂志社校招页面点赞。她在离婚后,就发了个微博状态“女人只要状态好,就有无数的机会与男人”,非常可笑。
周津塬抵达大学时已经是晚上。
他们医学院有自己独立院校,和本校分开的,相隔四公里。周津塬读书时只有参加活动,以及读博的最后一年,才会来到本校校部。
周津塬应该回他的医学院部,但半途,把车开进了本校部。
拿校庆入场券展示,保安不情愿地放行。
本校部今年又建立一个以富豪命名的体育馆,很多路道,继续拓宽。周津塬缓慢地开车,他对这里非常陌生,只有路过图书馆才觉得眼熟,那里原先种满银杏树,是个静谧的小花园,门口有各种名人的人像雕塑。
也就在这条路上,他被赵想容叫住。
这时候,周津塬从后视镜看到一个红裙窈窕背影,有点眼熟,他随后把车停到一辆本田的后方。
赵想容被司姐催促,在校招时跟了两天Patrol。Patrol的履历很光鲜,借了个小阶梯教室,开了个时装编辑的职业分享会,现场会收简历,和进行简单面试。
赵想容和她那帮大学同学都有联系,但对母校感情一般,在台下百无聊赖地坐着。好不容易结束,立马溜了。
她的手机要人脸解锁,赵想容只能走到路灯下解锁。这是非常舒爽的夏夜,大学校园总有股低头往前走,前方突然有人直直地站着不动,赵想容心里莫名咯噔了下,抬起头,看着熟悉的高大轮廓。
“赵想容?”周津塬走过来,他说,“果然是你?”
他看见赵想容,以前,她每次见到他都是从心底里的开心,媚媚地主动跑过来,他从来见过比她更用力的女人。但此刻的瞬间骗不了人,赵想容的表情就像有人往她嘴巴里撒了把盐。
赵想容迅速移开目光,她打心底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偶遇。
周津塬看赵想容怀里一堆文件,他随手接过来,翻了下,是一些大学生给他们杂志社投来的简历。
赵想容立刻抢回来,做了夫妻太久,即使离婚,有些亲昵还是很无意识。情境迭换,她很讨厌周津塬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很令人反感。
赵想容不打算和他招招呼,甚至对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感兴趣。
她绕开他准备走,周津塬却叫住她。
“我来参加校友会。”周津塬顿了顿,他平淡地说,“在A礼堂。知道在哪儿?”
不出周津塬所料,赵想容身为学渣之耻,逃课太多,对旁边酒吧停车位的熟悉度都比学校更多,她也不知道A大礼堂具体在哪里,茫然地左右看了眼。
有年轻的大学生路过他们,都是青春的小姑娘。赵想容突然想到了苏昕,她冷冷地想,周津塬现在和苏昕在一起呢,他又找到自己,怎么,男人都那么贱吗?
她还以为,周津塬可能好一点。
两人僵持片刻,她突然退后两步,决然放弃正道,掉头走进旁边正在修葺的工地里。
周津塬早习惯赵想容各种天马行空的行为,但稍微一愣,知道她是孩子气地不想见他。
他独自站立着,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找赵想容做什么。
水泥地上都是装修垃圾的薄板和钢条,有红白的摘牌立着,写着“工地危险”。周津塬凝视着赵想容钻进小树林的位置,隐约记得,这里挨着湖。
过了会儿,他也走进去。
“出来,我有事要问你。”他微微提高声音,声音在夏日的夜晚不大,但非常清晰。
周围静悄悄的,也许赵想容走进这小树林,是沿着其他道路走了。
周津塬掏出手机,拨了赵想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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