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回头见叶昔迟正对着一张地图研究得紧,不由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出门已有些时日,但山路不比平地,常常走上几个时辰,才将将翻越一座山头。这半日下来,也不过行至半山腰而已。
叶昔迟低着头,柔软的笔尖在纸上圈圈点点,“早就听闻江南人杰地灵,风景如画,我长那么大还未曾去过,此次出行,倒是很想去见识一番,感受一方风土人情。”
沈凝烟凑过头去,果然见泛黄的宣纸上,赫赫然写着“扬州”二字。笔锋苍劲有利,又不失隽秀柔美,覆在纸上,仿佛能感受到下笔之人对于江南的无限渴望。
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之美,她也向往已久。从来都是道听途说,却一直未曾有幸得见。若非留在叶昔迟的身边,想必年前便已慕名而去。
“可是公子,我们此行尚有要事在身,不如待完成了小姐吩咐的事情,再去扬州也不迟。”
他说的每一句话沈凝烟都记得,那日叶昔迟那番话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能尽快完成任务,以便早日继任庄主,这样叶昔早方能卸下肩头重担,安安心心地当她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她了解他的想法,所以才希望能尽全力帮助他。
叶昔迟放下狼毫,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阿花,这你就不懂了。姐姐吩咐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扬州也是非去不可。”
沈凝烟不解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道:“为何?”
叶昔迟笑了笑,道:“那日姐姐虽然将此行说得困难重重,但仔细想想,她其实也已经给了我们不少提点。酒楼、歌舞坊、珠宝行……江南民风淳朴,水乡气息浓重,诸如此类的商铺自是随处可见。京城虽热闹,却也不及江南来得惬意清幽。若是能在湖间小筑的凉亭之下,煮上一壶好茶,每日再迎来几位挚交好友,舞文弄墨,谈笑风生,过几回文人雅士之瘾,倒也算得上是一种别样的享受了。”
怪不得这几日他总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原来他都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沈凝烟由衷地佩服起叶昔迟来,这似乎是从他们再遇之后她第一次打心眼里为他深深所折服。
沈凝烟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侧着身子,同他一块儿斟酌着地图。两人挨得很近,身后垂落的发丝交织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是他的,亦或是她的。
沈凝烟双手托腮,好整以暇地问道:“扬州离这里路程尚远,估摸着不花个十日绝对到不了,那这些日子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手中的狼毫轻轻地在沈凝烟的额角掠过,挑起一根细长的发丝,叶昔迟将去扬州的路线描绘出来,半晌才道:“当然要做。”
“做什么?”沈凝烟睁大眼睛望着他,漆黑的眼底完完全全地将他的侧脸倒映其中。无论看多少遍,他的侧脸依旧俊俏如初,脸部线条勾勒完美,轮廓有致,好似多看一眼便会令人窒息。
叶昔迟向她侧头,眼神清明,眸光耀眼,四目相对,仿佛有火花擦出。沈凝烟连忙移开视线,面上有浅浅的红晕轻浮,胸口也突突直跳。
该死的!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被他的美色所迷呢?!
只听叶昔迟缓缓开口,声音如沐春风,“既然出来了,当然是尽情地游山玩水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下那么大的雨还在外面驾车的司琴呢?”
“……”沈凝烟的眼前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
可怜的司琴,都已经那么凄惨地在外面驾车了,居然还要在背地里接受主人的调侃,真真是伤不起啊!
过了许久,叶昔迟忽然道:“对了,阿花,你的家乡在哪里,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见时叶昔迟问她的问题她没有回答,以至于留在叶昔迟身边的这一年多来,叶昔迟几乎从未问过她以前的事情。此番借着游兴,叶昔迟忽然脱口而出,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妥。
沈凝烟本就无心隐瞒,只不过他不问,她也不说罢了。现下听他问起,她自然也乐意回答,而且,她也总不可能瞒他一辈子吧?
沈凝烟道:“我家住在沧州。”
“沧州……”叶昔迟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淡淡一笑,道,“七年前我也去过沧州。”
七年前……那么就是……
沈凝烟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试探性地问道:“公子去沧州做什么?”
叶昔迟抿唇,淡声道:“提亲。”
语毕,见沈凝烟怔愣的模样,他莞尔一笑,又道:“只是可惜,那家的小姐已有了心仪之人,所以这桩亲事并未成功。”
瞎说!他与姐姐的这桩亲事虽然确实没有成功,可他分明还骗到了一个小娘子回去了好吗!
沈凝烟旁敲侧击道:“听公子的语气,似乎很喜欢那家的小姐?”
叶昔迟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在此之前,我未曾见过她。”
“哦。”沈凝烟低低地应了一声,语气不免有些失落。他满口都是姐姐,为什么却记不得那个他曾答应会娶回家的小女孩呢?
“不过……”只听叶昔迟话锋斗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瓣微微扬起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继续说下去,沈凝烟咬唇,问道:“不过什么?”他的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他自己不觉得,可听的人会很难受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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