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机会。
    在小丑头上的红点没有丝毫的晃动。
    达维徳平静地注视着小丑脸上狰狞的笑脸。
    看着一个警探突然加速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等一等，这里有局长的最新指示。
    他不经意地抬起手臂，就像是只是想梳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调整一下自己的帽子那样。
    坚硬的，由金属制成的骨骼让这名警探即使故意侧让，却依旧撞上了站在达维徳身侧的狙击手。
    他被一时的冲击力惊扰，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扳机。
    子弹顺着红线，毫不意外地穿透了小丑的头颅。
    达维徳迅速侧开身，跟着人群向后跑了几步。
    他知道小丑所谓的炸弹根本就不存在。
    他知道布鲁斯也猜测这枚炸弹并不存在。
    但蝙蝠侠无法拿哥谭市几十万的生命冒险，他只能拿他自己的生命冒险。
    但既然小丑一定要这样做。
    达维徳冷笑一声，他就让他成为哥谭的英雄。
    伴随着计时器的轰鸣，涂着铅的盒子突然爆开，里面仅有一个弹簧小丑的玩偶上下晃动着。
    果然是这样。
    达维徳抬起头，却发现布鲁斯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解开杰森身上的束缚，而是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糟了...
    达维徳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些什么。
    他看着那双冰冷的钴蓝眼眸：我都做了些什么，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做了和既定好的命运中，和阿尔弗雷德协议一样的事情。
    杀死罪犯。
    哪怕那个人是小丑，他也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事情。
    达维徳惶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指。
    他都做了什么？
    布鲁斯静静地看着监控上的画面。
    反常穿了一身黑色的少年带上了兜帽，一系列动作流畅的就好像是那真的只是意外一样。
    没有人能够这样准确地进行计算，除非他的本质是一台电脑。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无法阻止闪电侠和钢骨拿到这卷监控。
    何况钢骨知道，达维徳并不是一个16岁的少年，他是一个仿生机器人。
    当初的图纸设计，就是由钢骨和卢修斯联手完成的。
    钢骨几乎是立马就和超人一起将这卷录像带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的系统出了些差错，必须要在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将他的程序销毁。
    他是为了保护我，维克多。
    布鲁斯看起来非常的疲倦，修长的手指掐着鼻梁。他艰难地说道：我会为他修改程序重新编程的，防止他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不，这不是修改那么简单的事情。我和托尼史塔克已经聊过了。从一开始这个机器人就有些差错，是你没有及时把他关掉。现在我们必须把他销毁才行。格式化，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钢骨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你不能把他当成一个人，布鲁斯，他只是一台机器。他的所有行动都是靠程序驱使的，所有他所表现出的人类情感才是真正的bug。他已经违反了机器人三大定律，非常轻易的。他应该被销毁。
    不，你说的太夸张了，维克多。为什么机器人不能产生人类的情感？机器人产生人类的情感难道就有错吗？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你，你也有着人类的情感！
    超人环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他小声地和一位警员交流着，然后拿着一沓资料站在了布鲁斯面前：或许你该看看这个。
    他碧蓝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平和且充满人性的光辉，其中闪烁着同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但你的机器人很危险，布鲁斯。销毁他，钢骨和卢修斯可以帮你再做一个，就像是改革你的蝙蝠战甲那样。销毁它们，你可以拿到更好更适合你的装备。
    你们不明白。
    蝙蝠侠几乎是粗暴地翻开那一沓资料：这...
    他很快愣住。
    那并不是小丑，那是一个被小丑在身上捆了炸弹的无辜人。只是他的职业有些特殊，他是个演员。
    小丑从来都没有出现在现场。
    你的机器人杀了一个可怜的无辜人，他本来可以被救下。如果你走到他身边，很容易就能发现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小丑。
    第34章 机器人6
    不，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生的，
    日子本该非常顺畅地进行下去。
    平淡却幸福。
    温柔与倦怠仿佛还残留于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的时光之中。
    甚至好像，温情的所有只发生在昨天。
    但是一切都变了。
    达维徳看着镜中自己胸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反应堆， 它镶嵌的位置要比托尼史塔克靠左， 在靠在心脏的位置。
    只要他抬起手， 装置就会被关闭。
    达维徳闭上眼睛。
    他想或许自己并没有从不义世界的杀戮中挣脱出来。
    又也许是因为不义世界超人的影响。
    他不知道。
    他忍不住猜测， 如果站在这里的真的只是一个机器人呢？如果他能够完全服从地听从指令呢？
    这样是不是布鲁斯反而会好过一点？
    不义世界蝙蝠侠的话如同梦魇一样在他耳边扩大，不停地播放。
    如果你能乖一点。
    听话。
    乖一点。
    在想什么？
    头顶上传来温热的气息。
    布鲁斯在他身后紧紧搂着他， 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轻磨蹭着柔软的白发。
    他的胸腔紧贴着达维徳的背，发出声音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身后正在震动。
    达维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的switch，和布鲁斯覆盖在他手上的手。
    要怎么样， 才算是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让两个人能够永远地走下去呢？
    手背上的传感器忠实地向他反应着另一个人类时时刻刻的温度。
    达维徳眨了眨眼， 稍稍抬头看向眼前的巨大屏幕。
    蝙蝠电脑是他的助力，他的大脑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分析出眼前的屏幕是由什么样的材料构成，分辨率又是多少。
    它强大的搜索引擎可以告诉他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只想听一听身后这个人的回答。
    我没有经验。
    布鲁斯的叹息声依旧在他头顶响起：但，和一个人在一起， 如果她给你的能量， 是让你每天都能高兴得起床，每夜都能安心得入睡，做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动力，对未来满怀期待。最合适的感情， 永远都不是以爱的名义互相折磨， 而是彼此陪伴，成为对方的阳光。
    心会告诉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
    布鲁斯轻声笑了笑：我还记得我怎样躲在角落里， 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在走廊里撞见...你。
    他抬起达维徳的手，轻轻用指尖碰了碰达维徳的指尖：这样接触的时候，就会有电流流过，但是我体内并没有反应堆，也没什么电能。
    你是在表白吗？
    达维徳扬起头，对上一双钴蓝的眼眸。
    我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布鲁斯摇着头笑了起来。
    那你欠我一个表白。
    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布鲁斯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脑袋上敲了敲：那么第二个问题呢？你觉得答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
    达维徳想起不义世界和破晓诡灯。
    但大概是，我应该再乖一点，吗？
    他不知道，他甚至想去选修一门课程。
    告诉他，该如何和布鲁斯韦恩相处，又或者是如何和他谈恋爱。
    你怎么会这样想？
    布鲁斯摸了摸他的头发：我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吗？掌控力十足？不，你是一个...人，你是独立自主的存在，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决定你的想法。
    他早就将他看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真正应该做的是相互理解、包容。最重要的是沟通，交流，而不是所谓的对你好。以及对彼此的认同、对自己的认同，而不是无意义的自我牺牲。
    达维徳眸中飞快闪过了什么。
    他真的不像是他以前所遇到过的布鲁斯，这简直根本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但他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让达维徳觉得甚至自己能为他的每一句话举出一个反例，来证明如果不这样做确实是会酿成悲剧。
    杀戮机器...
    达维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他。他只是觉得布鲁斯对他有些好的过分。
    因此他们的关系也就一点点好了起来。
    甚至有些好过头了。
    达维徳觉得。
    他睁开眼睛，重新面对着眼前镜中自己猩红的眼眸。
    本该没有任何感觉的红色宝石中却含着迷惘。
    那么如果他取下这反应堆，是无畏的自我牺牲吗？
    还是会帮到他呢？
    门在他身后被咔嚓一声打开。
    达维徳没有锁门。
    进来的人也并不出乎达维徳所料。
    是闪电侠。
    咦？等等，你干什么？
    巴里的话音刚落，就站在了达维徳面前，握住了他扣着胸前反应堆的手。
    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巴里摇了摇头：别怕，我和蝙蝠侠一样相信你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你想要保护他。你太紧张了，没关系，蝙蝠侠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只会和钢骨一起稍稍修改你的一些程序。
    巴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没什么，只是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等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世界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切都还好。
    达维徳。
    蝙蝠侠就跟在巴里身后。
    他并不是开着蝙蝠车回来的，而是拜托巴里送他回来的。
    达维徳垂下头，他不敢看向布鲁斯的眼睛。
    巴里转过身，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一双黑色的，由金属和合成炭纤维材料打造的靴子出现在了达维徳的视网膜上。
    他听到布鲁斯叹了口气，接着，温热的手掌就轻轻抚摸在他的头上：知道错了吗？
    对不起...达维徳低垂着头，他踌躇地想要伸出手或者挪动自己的身体，好让他自己离布鲁斯更近一些，但他不敢。
    我应该乖乖听你的话，对不起。
    这并不是你要不要乖乖听话的问题，我也并不可能一直都是对的。达维徳，事实上，这一次我大错特错了。
    布鲁斯脸上流露出无奈：你间接夺取了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达维徳。那并不是小丑。
    你太意气用事了。而且你也没有能够相信我。
    你和从前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清楚地记得他年少时看到一只快要被车撞到的猫，就像现在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扑了过去。
    他根本不会考虑后果，他只在乎眼前的事情。
    达维徳骤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你说他不是小丑？是什么意思？！
    布鲁斯再次叹了口气：你别想这些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想让你学会相信我，也不要那么冲动。
    他不愿意让他知道那些事情。
    不...这不对劲，布鲁斯。你做了什么？你的同伴绝对不会放任我就这样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这不可能...
    他慌乱地看向布鲁斯，两只手抬起握紧了布鲁斯的手腕：你做了什么？
    他果然是杀戮机器而不是真的蝙蝠侠。
    他的情感和表达要比正常的蝙蝠侠多的多。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蝙蝠侠，他绝对不会想方设法去帮助他摆脱责罚。他会第一时间把他送进黑门监狱或是阿卡姆。
    或者关闭他检查他的异常。
    唔...小丑给了我一些灵感。
    布鲁斯摘下头盔，露出那双钴蓝的眼眸：我告诉他们你在我心脏上埋了一颗炸弹。如果你被销毁了，先死的是我。幸好这一套装甲上涂了铅。超人总不能选择杀死我，他们正在寻找让炸弹和我的心脏分离的办法。
    他抬起手臂，顺其自然地搂住了达维徳的腰，将他搂进了怀里，轻声喃喃道：但是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只不过其实，你是我的心。
    达维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指责他在这个时候胡说八道还是该说些别的什么。
    他只能艰难地动了动喉结，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没办法和你说出没关系，达维徳。我没有办法代替死去的那个人，告诉你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布鲁斯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眸温和：...但是，你一直都没有犯错误的权力，从小到大。人都是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再一次次改正。我想至少，你应该有被原谅的机会。我相信你依旧善良，但是这对于死者的家属和死者本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法官认为这样的事件百分之九十的责任都在于小丑，百分之二在于开枪的警官和跑动的警官，他在参考了钢骨给出的数据之后确认你有可能真的能够计算出这样的事件，所以你承担剩下的责任。但考虑到你是一个机器人，法官和警察认为的最好措施都是销毁。
    只不过，我告诉他们，那是我提前输入的一个应急程序。出了这样的差错，后果应该由我来承担。
    什么意思？
    达维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明白你的感受。达维徳，我也想要杀死小丑。但是不能，生命是理应被尊重的，无论是谁，生命拥有着无限的奇迹，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剥夺一条生命。
    布鲁斯严肃地看着他：你可以成为比我更好的人。
    不，你要承担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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