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对他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封弯着眼睛说，只是在想，为什么会有人连骂人都这么可爱。
    王子黑着脸，恶狠狠地踩在陈封的右脚上。
    唔！
    陈封疼得闷哼一声，扶着墙停在原地，一脸扭曲地等右脚上的疼痛劲儿过去。
    王子看不惯他这幅弱鸡样儿，一把将他拉进书房，并顺便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身后那位脸上始终挂着笑，眼角藏着隐隐细纹的中年男人关掉手表的录像按钮。
    他把刚刚拍摄好的视频发送给唯一的联系人。
    并说明道：夫人，小少爷同意回来，但他身边跟随着一位容貌出众的少年，两人似乎存在着不正当的交往关系。
    .
    陈封进入书房之后就犯了难，他原来出版过的绘本漫画，好端端地在书架上排着，但是画稿却过于杂乱了些，有些是手绘画稿，有些是打印出来的电子画稿。
    若是平常，他倒可以坐在书房一张接着一张地搜寻有关于飞船的具体设计图，只不过外面有一堆等候他的人，他也不好意思让人等得太久，一时便陷入两难。
    就在这时，王子顺手打开了旁边的一个木盒：不是要找飞船的图吗，赶紧找啊。
    陈封慌忙上前，摁住了木盒的盖子：这里不是设计稿。
    王子问：那是什么？
    陈封：就是一堆无用的东西。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无用的东西，就是陈封将曾经贴了满墙的，王子的设计图全都揭了下来，收进了盒子里。
    因为将小王子的设计稿以及精美画像贴了满墙什么的看起来实在是太变态了。
    好吧。所幸王子也没再继续询问，他抬头看了一圈书房，问这么多东西你准备从哪里开始找？
    没时间找了，总不能让外面那么多人等着。
    那怎么办？
    陈封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王子说：让我用一下那根笔。
    王子一脸莫名地把那根笔递了过去：你想做什么？
    试一试。
    陈封随手抽出一张纸，仿照着书架上某本仙侠漫画的模样画了一个乾坤袋。
    下一秒，乾坤袋便悬浮在空中。
    陈封试着塞了一本书进去，果然，这袋子明明只有手掌般大小，塞进一本正常大小的书，竟然也丝毫不显。
    陈封试着伸手进去拿，也能完好无缺地把那本书拿出来。
    陈封撑开乾坤袋的口子，让王子帮忙把整个书架以及所有的画稿全都放了进去，包括那艘随时都会失去变换术作用的飞船。
    王子看了看空荡荡的书房，又看了看陈封手里那小小的一块儿乾坤袋。
    他把那根笔拿了起来，皱了皱眉，说：这根笔好像能做成任何事情。
    陈封把乾坤袋收起来，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不好吗？
    王子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支笔很好，只是我觉得我原来都白费了这支笔。
    以后不浪费就行了。陈封说。
    陈封转身走向门外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他看着口袋里乾坤袋所露出来的边缘，忽然想起来，他所失去的记忆，或许也能够通过那根笔找回。
    .
    陈封原本已然猜到自己家里应当是很富有的，但也没想过会富有到这般地步。
    他们跟随那个中年男人坐上豪车，去了附近的一处机场，坐上一架私人飞机，最后停在了太平洋的某处小岛上。
    最后他被人带领着经过硕大的庄园，走进富丽堂皇，犹如宫殿般的别墅，最后坐在扶手全是碎钻的沙发上等候母亲的到来。
    只是回家看望母亲，一套流程走下来，却像是在朝见古代的皇帝。
    王子撇了撇嘴，说：整个湖溟界都是我们王族的，也没见我们有你家这般重视繁文缛节。
    你不喜欢这里？
    当然不喜欢，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封看了看表，说：我会尽快结束的。
    坐豪车坐飞机，加上在这沙发上等待着的一共几个小时下来，已然将陈封开始的那些浅淡期待，磨了个干干净净。
    冷静下来之后，经过思考，他便得出了不少结论。
    手机上短信和邮件，信封和相册，没有任何关于家人的痕迹。
    童年的陈封，从未像小王子提过自己的家庭。
    进入小岛之后，周围全是压抑严肃的氛围。
    以及他们在这沙发上足足等了有一个小时也不见母亲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他的家庭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谐。
    小少爷。一位女仆走上来，夫人去了美容院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能回来？陈封问。
    最早也得明天早上了，当地的天气状况不适宜飞行。女仆说。
    陈封：
    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他单知道当时赵琳琳做美容是在楼下昏暗狭小的美容店，却不知道有钱人的美容院是直接跨国做的。
    用完餐之后，陈封和王子被带进房间里休息。
    进入房间之后，陈封便看见王子对着墙上的一张照片发呆。
    陈封看了一眼墙上端坐在椅子上的男孩，问：这是我小时候？
    嗯。王子点了点头，他移开视线，说，不过你这张照片拍得很丑。
    陈封闻言，又抬头去打量。
    其实说丑倒是不至于，照片上的男孩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模样，肤色白皙，五官精致，隐隐能窥探到长大时的英俊。
    只不过他脸上面无表情，淡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如削薄的刀刃，天生就不会弯曲微笑一般。
    王子低下头，顺着桌面往前走，他指尖点着桌上长长一排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点评过去。
    这张也很丑，这张也很丑，这张也很丑
    确实，虽然桌上照片的年龄都在增长。
    但都是如出一辙的毫无表情。
    我小时候和你在一起，是会笑的吗？陈封打断他，问道。
    不然呢？王子看他的表情如同看着一个智障，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很酷的石像吗？为什么不会笑？
    陈封摸了摸鼻子。
    这张王子声音忽然顿住。
    陈封偏头看过去。
    只见王子手中指的是一张全家福。
    童年时的陈封立在中间，旁边是淡淡微笑着的父母。
    很正常的一张全家福，比起其他那些面无表情的单人照，这张似乎因为父母的微笑而显得更加生动了些。
    这张怎么了？陈封问。
    王子：这是你父母吗？
    陈封：应该是吧，有什么问题吗？
    王子一脸复杂：你父母长得和我们湖溟界历史书上那两名七百年前统治湖溟界，最后被勇士打败的邪恶巫魔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要把你的父母画成反派？
    陈封：
    看来我小时候还挺皮的。
    陈封的视线从全家福移到下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依旧是陈封的单人照。
    依旧是端正的坐姿，依旧是面无表情。
    与其他照片相比，这张照片中的少年的嘴唇并没有抿得那么紧了。
    没有严肃，也没有冷漠。
    这张照片中的少年明明也是看着镜头，却没什么焦距，眼睛里不带任何情绪。
    分明只是少年模样，他的眼睛却如古井般枯槁，如死水般暗沉。
    陈封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翻到后面。
    后面记录了拍照时间，以及相册中少年的年龄。
    十三岁。
    第37章
    王子也凑过来看这张照片, 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张最丑。
    他不想再看陈封后来的照片，往后退了两步，仰面躺在了床上。
    王子没有见过陈封13岁到19岁的模样。
    他们明明曾是同龄人。
    现在却相差了七岁。
    陈封把照片放回桌面上, 然后躺在了王子身边。
    陈封转头看向王子, 忽然说：你能给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你想知道？
    嗯。陈封说, 想知道。
    王子看着天花板上吊灯的碎钻，觉得有些刺眼，他把手指挡在眼睛上，开始缓缓讲故事。
    他讲陈封经常会在夜晚忽然出现，拉着他去看满天的萤火，看小溪里会发光的鱼。
    那条溪里原本是没有那种会发光的鱼的，只是因为你带着我看，便有了。王子笑了笑，但是那种鱼很快就灭绝了, 因为夜晚的时候太显眼，所以很容易被人抓走。
    幼年的陈封和其他的男孩没什么不同。
    很爱笑，很爱玩，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喜欢小王子拉着他的手在天空中飞翔。
    如果非要指明他和其他男孩的差异，那便是他很厉害, 他知道湖溟界里的所有事情, 甚至知道湖溟界明天发生的事情。
    他从不说谎，因为他说过的所有话都能变成现实, 他所有承诺也都能实现。
    除了他承诺要参加小王子生日会这件事。
    对不起。陈封把小王子抱在怀里，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缓慢。
    也许是回忆往事让王子觉得疲惫, 他竟然也没睁开，只是淡淡地说：你不用时时刻刻道歉。
    陈封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偏过头吻了一下小王子的脸颊。
    然后在人发作之前又把人紧紧抱住。
    但我总是时时刻刻难过。
    他把头埋在王子脖颈，声音沙哑，带着浓厚的鼻音。
    也许是因为陈封是唯一知道他那七年的经历的人，并且会心疼地抱住他，为他感到难过。
    也许是因为他刚刚讲了太多往事，忆起陈封始终是他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童年好友。
    也许是因为陈封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也很好闻。
    小王子没有挣开陈封的怀抱，也不愿意挣开了。
    他看着陈封漆黑柔软的短发，觉得那七年的黑暗时光也忽然变得遥远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报过了仇。
    王子想。
    他也丢下过陈封一次，陈封还因此差点丢了性命，也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
    王子觉得浑身的重担都一点一点卸了下来。
    他把下颌轻轻抵在陈封的头发上，忽然就有了倾诉欲。
    其实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我的名字。
    夜即明？
    嗯。王子轻声说，我当时一直不明白我明明叫夜即明，可是黑夜却怎么也不会明。
    王子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所赋予的，我便开始憎恨你，你明明给我起了夜即明这个名字，却又把我扔在黑暗里，让我时时刻刻祈求光明，但又迎不来光明。
    陈封感觉心脏酸涩肿胀，他必须要把怀里这人抱得更紧一点，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酸涩的情感。
    阿夜，对不起。
    他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要被风吹散，却又很重，重得像是要刻在血骨里。
    王子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了，稍稍推开了他一把。
    陈封便又撒开手，他垂下眼皮，像是做错了事情。
    王子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拨开陈封额前的碎发，很轻很轻地在他额角亲了一下。
    他亲得又轻又快，像是十几年前，陈封小心翼翼地吻在他指尖的伤口。
    他耳朵红红的，小声说：我要放下那段事情了，所以你不必道歉，也不用再难过。
    陈封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咳咳，其实我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得到了很强的夜视能力，而且、而且你十三岁以后的照片看起来那么丑，说明你也过得不开心说不定，说不定你也不是故意遗忘我的，只是遇到了麻烦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他忽然觉得陈封的目光有些奇怪。
    深沉的，浓郁的，如同望不尽的黑夜。
    陈封
    陈封吻上了他。
    王子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整个耳朵都红得透光。
    但是他没有推开陈封。
    直到陈封的亲吻越来越过火，到最后，几乎是轻轻地撕咬。
    他才细细喘着气，轻轻推了一下陈封。
    但是陈封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亲吻从嘴唇移至下颌，如同品尝最美味的糕点。
    呼吸的温度，灼热的气息扑上细白的脖颈，留下浅淡的印痕。
    陌生的，难以抑制的感觉袭来，王子身体都不由自己控制，意识恍惚，目光也失了焦距，浑身都泛起莫名的燥热。
    直至上衣的扣子被人悄无声息地解开，白皙纤细的锁骨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才如梦初醒。
    但他还没做什么，始作俑者就已经停止了动作，仿佛终于回归了理智。
    陈封把王子的上衣拢上，下巴抵上王子的肩，有些难以克制喘着粗气。
    抱歉。陈封声音哑得不像话。
    什什么？
    小王子呆呆地眨了眨眼。
    他低下头，看着被解开的两粒扣子，大脑都成了一堆浆糊。
    陈封松开小王子时，小王子正仰头看着他。
    小王子那张绝顶漂亮的脸上尽是困惑和不解。
    他的嘴唇因刚刚的亲吻浮上一层艳红，眼睛里却一派天真。
    陈封忽然感觉很是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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