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神女抚婴”的黄藤酒即将注入云杉嘴巴之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条不算长的水柱,在距离云杉嘴唇只有分毫的地方,被看不见的手托起来。这只“手”好温柔啊,没有让酒水溅起来一滴,拐了个弯,转方向送进了薛藻因为狞笑而张开的嘴。
薛藻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还能有变故发生。他一个劲儿倒,把偌大一只黄藤酒杯全部倒空。丰足的酒水呛得他忍不住要连声大咳。而就在这时,那只柔和的“手”变成了一条看不见的长鞭,“呼”卷上他的脖子。薛藻大咳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摔在地上。他的脖子被划破了,血流了好多出来。
他先惊异,随即害怕,从地上跳起来之后,一个劲儿摸脖子,两只手因而沾满了鲜血。
司空长烈从栅栏的空隙里钻过去,他先来到云杉身边。“云儿,云杉……”他慌慌张张,急声大叫。云杉不回答,也不动弹,他一把抱住云杉,哭起来:“你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天杀的薛藻,他把情魄都给你服下了呀!”
肩膀被重重拍中!
司空长烈睁着一双泪目转过头。
已经快被附骨针折磨晕过去的程倚天指指云杉:“解穴!”
司空长烈这才醒悟。
解了云杉的穴道,云杉这才开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司空长烈抓住她,问:“你还认识我吗?”
“当然。”云杉揉了揉被薛藻点中的肩头。明明已近到自己嘴边的黄藤酒,为什么会改变方向转入薛藻的嘴巴,这件事,云杉百思不得其解。
司空长烈两剑,砍断了抓住她足踝的手爪,那把差不多废了的宝剑身上,竟然腾腾升起烈焰一般的红光。
云杉惊喜不已,说:“长烈,你的太虚功,又精进了呢。”
司空长烈扔了这把剑,把她打横抱起来。
云杉晕红了双颊,扭捏又尴尬。她拼命挣扎要下来,司空长烈硬是坚持。他身体固若城墙,他的臂膀硬如钢铁。他的眼睛却柔情毕露,声音不大,温柔且非常认真:“就让我带着你,走出这唯一有着危险的蓬莱路吧。我也有过誓言:在这片土地上,不让你受任何伤害。”
就这样,他们从铁栅栏的缺口处穿过来,司空长烈重新抱起云杉,把所有人从地牢里带出来。
程倚天最终还是晕倒了。附骨针被内力激发,发作起来的强度远远超过午夜自行发作,疼痛比女人分娩还要更强几分。刘林成、季飞宇合力把他从栅栏那边弄过来,又抬出地牢。
云杉落足外面的土地,回头奔过来瞧他。程倚天脸色发白,全身抽搐、浑身滚烫。
这会儿,除了程倚天,谁也不知道刚刚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司空长烈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季瑛公主让刘林成和季飞宇把程公子送到自己的住处。
而这关键时候,云杉也顾不得忌讳,跟着季瑛公主一道,前去照顾昏睡不醒的程倚天。
至于薛藻,他还是喝了自己酿出来的情魄酒。这酒的效力果然惊人,从地牢里被押出来起,这个脖子以下到处沾满鲜血的家伙,就一直捻着自己的头发,逢人便要镜子。
季琳让宫女找面镜子给他。
薛藻抓住镜子,就像抓住了另一半生命。他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一看就是一整天,睡觉都会喃喃自语:“薛藻啊,薛藻,为什么你会这样好看?我一刻儿都不能不见你啊,明天一定要快点醒来……”
程倚天体内的附骨针一直发作,直到凌晨丑时。这一次痛苦,折磨得他整条脊椎持续酸麻。因为每夜子时,附骨针还会再发,所以,整整三日,他没能离开床。
这三天,季瑛伺候得他非常尽心。
云杉从旁帮衬,闲暇时候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他:“那天,就在地牢那会儿,薛藻已经要给我灌黄藤酒了,拿酒不知怎的,就转了方向。这事儿,和你有关吧?”
程倚天上半身直挺挺躺着,不能动,眼睛眨巴眨巴,微微一笑,对她说:“你没喝到那酒,我就心满意足啦。”
答案显而易见!
云杉心中的疑惑解决了一半,很踏实,但是,附骨针发作的后遗症这样严重,她依然觉得害怕。
第四日,程倚天能够离床,自由活动。云杉陪他在王宫里散步,同时嘱咐他:“在附骨针没有解掉之前,你的功夫真的不能再用。脊椎骨会断掉——脊椎骨断掉,你可就要终身残废啦。”
程倚天点点头,转而笑着问她:“若我终身残废了,你还会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呢?”
“呸呸呸!”云杉冲地上啐了三口,又拍打他手臂,“乱讲话。这样的事情不可以、也不可能发生!”凝视他的眼睛,嘘了口气,认真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武功盖世也好,一文不值也罢,我既做了决定,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改。”
“可是,”程倚天仰望天空,故作不安,“我听别人说了,那日,你可是被司空长烈抱出了那个地牢。”这话说出,换来的只能是云杉暴风骤雨一顿好打。
程倚天边跑边说:“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同意我用武功,司空长烈都已经把剑练出红光来,我什么武功都没有,哪里还能抢得过他?”
云杉说:“你别跑,被我抓住,你就惨了!我先把你的嘴用针线缝起来!”
程倚天蓦地驻足,云杉一头撞上来。他抓住她的手,轻轻问:“什么时候拆?”
“呃?”
“你什么时候才会让我不再担心这个人,担心那个人?”
云杉脸红了,低着头,轻轻道:“和你成亲,不就好了?”话音刚落,嘴巴上一软,一个吻,稳而又准印在唇上。
程倚天轻轻拥抱住她,她抬着头,热烈迎合。
花园里的早桂都开了,那缭绕飞出很远的香气,这会儿愈发甜得醉人……
季瑛公主急匆匆从花园走出来,迎面碰到一行人。为首一位青年,五官疏朗,气质沉静,看起来很是面善。
季瑛公主连忙聚拢思维,仔细想,脑中灵光一闪,猛然大悟:“你是——”
青年拱手施礼:“在下贺琮!”
季瑛郁结的心情如同被一阵风驱散的乌云,脸上的笑容迅速明媚起来,她连忙敛衽,点头还礼,口称:“贺将军!”
且说右将军司空长烈,原拟三天,必须从新州赶回天都。但是,云杉陪程倚天在这儿不肯走,他始终不放心,当然也要留下来。那么,后来那三天,右将军既要安排对外发布玉鹏程突然在新州暴毙的实训,同时还要派人找那两百五十六名惨遭横祸男子所在家庭。玉鹏程已是三部弃子,顾着天都鹰王殿下如今的威严,不得不给天都先城主白孤鸿面子,火部新上任的首领追封了他一个“公卿”的正式爵位。至于两百五十六名男子的家属,司空长烈建议暂管新州内外事务的季琳公主,开仓库,发钱发地发房,逐一赔偿,以慰人心。除了这两件事,司空长烈还为两位公主整顿了内侍卫和外侍卫。分别阅兵,并选择了合适领兵的人,委以重任。
三天,马不停蹄过完了。在王宫南边身为豪华的紫光阁里,司空长烈才有时间坐下来,听申志威汇报事情。
申志威:“银门打鱼的人在海上遇到海盗了,不是我们附近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那些人个个高鼻子白皮肤蓝眼睛,头发又黄又卷。打架并不行,可是有非常厉害的武器,‘砰’的一下,再强壮的人都会被打出个窟窿,死人都是分分钟之间的事儿。他们还在海上猎鲸,小山一样的鲸鱼被鱼叉叉住,一个黑乎乎的大铁桶往水里‘砰’打出一下,那小山似的鲸鱼立刻四分五裂。”
“探子报告的这个消息吗?”司空长烈问。
“不是。”申志威说:“鱼行里我们的人觉得天要变,打破规矩,直接汇报到将军府的。不是内乱,要有外忧啊。”
“那你们突然到新州来——”
“因为我们觉得,到不了第三天,大朝会一定会开始啊。”
“这么大的事!”早就从椅子上蹦起来的司空长烈,身上开始冒冷汗。
三年前内乱,他就没能保护好天都,让鹰王在敌人手里受了七日酷刑。如今,海上来了厉害的外敌,他不在自己的城邦里呆着,到新月盟的地盘上来。
“大朝会早就开始了吧?”他问申志威。
申志威禁闭嘴巴,用力点头。
司空长烈再也不作他想,大步往外便走。
贺琮就在这时,出现在他面前。
“长烈!”
贺琮一贯恬淡的笑容,这会儿都带上了深秋的风才会有的肃杀之气。
长烈脚下一软,差点给他跪下。申志威扶住他,司空长烈稳了稳心神,问:“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西斯国传教士带着瑞郎国的一个男爵到东方,名义是寻宝,开来了三条船,船上有很特别的武器。”
“能把人打出窟窿来的?”
“那是枪!”
“还有能把小山一样的鲸给打烂的?”
“那是炮!”
司空长烈一拳击打在门框上,气愤:“怎么总是在这个时候出事儿?”
贺琮还是淡淡的:“银门已经开战,可是大败。那里位于天都门户位置,殿下让我告诉你,从看到你起开始算,如果数日之内都不能从银门顺利赶回天都,这以后蓬莱的事,你就要一肩承担起来。”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震得司空长烈顿时懵了。
贺琮继续说:“鹰王说,对方武器太过厉害,偷袭这件事,他必须亲自去。他一定会把大部分人解决,剩下的,三十六骑里,除了楚风、我还有你,其余人全力以赴,必会马到成功,全部干掉。留下的船,你要收好。缴获的武器,你也要保留下来,好好研究,争取自己也能做出来。”
司空长烈什么都听不下去,只一把,就抓住他的前襟,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然后大声吼:“你怎么可以站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能这样和我说话?只有毕坤他们和主上一起去,毕坤、佟林他们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你我都不在主上身边,主上不等于一个人去对付那些长枪长炮?”
贺琮目光这才黯淡下来。
司空长烈和他情同手足,恨铁不成钢,也不能干出其他事。最后扔下贺琮,他拔腿飞奔。
这时候,贺琮又去找季瑛。他礼数周全,和季瑛分宾主落座,才侃侃说:“鹰王让我来问公主,如果公主愿意,从今天起,在下就常驻新州,帮助公主料理新州事宜。不会再有玉鹏程或是薛藻此类的人出现,以后新州以及新月盟的安危,将都由天都负责。”
季瑛听宫人说:司空将军已经走了。这几日多亏司空长烈在这里,季瑛非常关心司空长烈的去向,便问贺琮:“司空将军去了哪里?”
贺琮并不隐瞒,据实回答:“他去银门,追鄙主上。”
当季瑛听完鹰王为什么要带三十六骑中三十三人去银门岛,大吃一惊。她来不及应答贺琮提出来的建议,急急忙忙到后面,找云杉。
季瑛把事情对云杉和程倚天一起说了,云杉光脚板踩着香火头了,“腾”跳起来,团团乱转,念叨:“太胡来,太胡来了!”马上又要朝外跑。跑了几步,转过头来,云杉颇为难,转看程倚天。
程倚天坐在那里,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道:“去吧。你若和他一起回来,我就向他提出,带你回熙朝。”
云杉一下子忍不住,哭了:“那你在这里等我。”说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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