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对上儿子沉静又自信的双睛,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七夕好歹是个传统节日,就算项哥那边卖不完,她们多转几个地方总能卖出去,她挑的苹果一准比别家好,没道理会砸在手里。
他们以前就是太畏手畏脚,想着赚点小钱就好,从来不肯把步子迈大些,以至于遇到要花大钱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整个家掏空了。
宋妈咬咬牙,出门跑货去了。
宋颂静下心来刷了几天题,每天都顶着妹妹关爱智障的眼神在攻克高中知识点。
感觉比当初商海鏖战还累。
毕竟经商么,很多时候可以靠资本和人脉来解决问题,不像做高中题,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很多时候连蒙都不知道怎么蒙,除非你只想赌赌运气。
宋颂好歹是曾经和许多高新技术打交道的人,虽说许多知识点都忘光了,理解能力却比同龄人强了无数倍。
才几天的功夫,宋颂的刷题速度就从一开始的卡顿式龟速变成后来的匀速,进步很不小。
考试完的第二个星期,学校还没发成绩单,各家就陆续传出电话查分的消息。
小县城里的消息传得快,房东阿姨家里虽然没人参加高考,却还是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
“颂颂啊,我听人说可以查分了,你别和刘姨客气,赶紧来我这打电话查分!”房东阿姨主动跑来招呼宋颂。
盛情难却,宋颂只能跟着房东阿姨去了。他和房东阿姨实话实话:“刘姨,其实我今年没考好,准备接下来复读一年。”
房东阿姨听了,愣了愣,见宋颂那鸦羽般的眼睫微微垂下,一副为没考好黯然伤神的模样,顿时安慰道:“复读就复读,我听说老胡家那个学习超好的小子也准备复读来着,他说要考首都大学,考不上就不去了!”
宋颂想起来了,那是个倒霉催的,叫胡海洋。
胡海洋第一年考得不错,但觉得自己可以更好,所以决定复读。
结果第二年他高考时发烧了,没发挥好,成绩掉了一大截,又得再复读一年。
第三年吧,他爸欠人赌债跑了,留下一家老小面对债主,他成绩彻底滑坡。
最后胡海洋别说理想的学校了,普通二本也没考上,只能咬咬牙找工作养活一家老小去。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
宋颂心里有些怅然,叹着气说道:“那我们可能又能当同班同学了。”
房东阿姨见宋颂情绪低落,以为他是为成绩伤心,体贴地忙别的事去,留宋颂自己打电话查分。
宋颂拨出查分电话,报上自己的信息,很快得出自己的分数。
这么多科目里面,也就语文分数比他预料中高一点,估计是作文扯得还行。
但也没及格。
有一科倒是意外地及格,英语。
这估计和他当初积极开拓海外市场有关系。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么奇妙,无论目的是什么、无论过程怎么样,但凡是你做过的事都会在生命中刻画出相应的痕迹,最后把你塑造成你现在的模样。
自从回来以后,宋颂很少想起后来的那些事。
后来的他也算功成名就,也曾衣锦还乡;他赚了不少钱,也为慈善事业贡献过不少钱;他每天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每天都忙碌于不同的会议与应酬之中,身边能说心里话的人却很少。
有时候在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宴席之中退场,他会漫无目的地让司机载着自己在城市里转上一圈,看看外面热闹又喧哗的夜景。
后来他认识了顾临深。
他偶尔会去找顾临深,什么也不做,只隔着实验室的玻璃窗看他专心致意地做实验,等顾临深忙完了,他就带顾临深去吃饭,投喂顾临深各种他爱吃的食物。
一开始是想和顾临深打好关系,好拿到顾临深手里那些技术,后来是有点沉溺于这种感觉之中。
这世上有一个人眼睛里只能看到你,只毫无防备地依赖你,只接受你对他的好——那样的关系很让宋颂迷恋,就好像自己与这个世界终于又有了谁也剪不断的联系。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顾临深与旁人也能相处得很好。
他忽然意识到,那样一段关系里面,是他自私地享受着顾临深对他的依恋。
如果他真心把顾临深当朋友,就该引导他更多地接触这个世界,更多地与别人往来,而不是贪婪地引导顾临深只看着他一个人。
宋颂挂断了查分电话。
他在电话旁坐了很久,才问在厨房里忙活的房东阿姨:“刘姨,我能借你电话找个朋友吗?”
“当然可以,你和刘姨客气什么?”房东阿姨爽利地回答。
宋颂拿起听筒,拨出一个座机号码。
那边很快有人接起,似乎是个佣人,语气十分客气:“您好,请问您找谁?”
“可以让顾临深接一下电话吗?”宋颂不抱希望地问道。
那边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料到有人会找顾临深。不过她还是称职地连着座机一并拿去顾临深所在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敲门。
顾临深过了好一会才打开门。
他还是不习惯和人打交道,但已经改了很多。这会儿他努力把目光聚焦到佣人身上,用僵硬的声音问:“有事?”
佣人每次接触顾临深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和机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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