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珣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正襟危坐。
“小师叔,你没事吧?”司玲珑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只是目前还不能出峰,还要休养一段时日。”
“我…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吗?”
“玲珑已经长大了,就不给你看了。”
魏珣刚说完,就见秦溟目光灼灼看过来。
“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了,你比玲珑大几十岁。”
秦溟又耷拉下去。
“难得一聚,最近得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师父没让我出去。这是沐师姐酿的酒,她托我转交给你。”秦溟从戒指里取出十几坛酒,放在魏珣身侧。
“哇,沐师姐偏心,上次我去讨,她就给我喝了一口。又甜又酸…不好喝,又叫人想得慌。”司玲珑一闻到香气就认出来了。
“今日就开一坛尝尝沐师侄的手艺。”
魏珣在称呼上向来疏离有礼,谁也挑不出错来,像司玲珑,比她辈分大的人都叫她玲珑,魏珣只是随大流。只有秦溟能得他叫一声阿溟,稍微亲昵一些。
秦溟乖巧地取出新的酒具,见司玲珑可怜巴巴的拜来拜去,给她也拿了个杯子。
味道的确像司玲珑说的那样又甜又酸。
入口时缠绵悱恻,而后相思入骨。
“情之一字,过犹不及。”魏珣淡淡道。
他也见过沐清莲,的确是个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的女子。
人还活着,心却已经死了。
那一身修为,还能让她活上千年,却十分没有意思。
“沐师姐从藏经阁找到了养尸的禁术,说要让何师兄死而复生。”秦溟开始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师父也答应了。但师姐说有辱宗门声誉,自请离宗,已经带着师兄的尸体离开了,不知去往何处。”
“……”魏珣接触过何齐光的尸体,死透了,魂飞魄散,也许连真灵都散了,不知道沐清莲想怎么复活。
“唉……”
秦溟灌了一大口酒。
“我本来以为能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现在日子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年幼的时候,跟着爷爷在山上住,每天只用想着吃饱喝足就行了。”
“帮不到师兄,也帮不到师姐,连小师叔我也帮不上。”
“要是师父收了一个更厉害的徒弟就好了。”
秦溟又咕噜噜灌了半坛酒。
“小师叔,黑师兄每次都是这样的吗?”司玲珑第一次见冷漠凶残的秦溟像个八婆一样唧唧咕咕长篇大论。
“可能是因为今天喝多了酒。”
“唉,黑师兄傻乎乎的。沐姐姐走了都没有告诉我……以后再也没有朋友陪我玩了。”司玲珑忧心忡忡地趴在矮桌上。
“宗门会收新弟子入山门,或可相交。”
“玩不到一处去…怎么能一样。”司玲珑地位尊崇,性子也不算好相处,没有同龄的玩伴,调皮捣蛋未尝不是因为太过孤独。
修仙之人,大多清冷自立,聚散随缘,司玲珑幼童心性,与太清宗格格不入。
“小师叔,你能弹曲子给我听么?”
“想听什么。”
“小师叔你说几个名字,我选一个喜欢的。”
“高山流水、夕阳箫鼓、浔阳夜月、阳春白雪、渔樵问答、广陵止息……”
“就那个阳春白雪!”
《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清新流畅的旋律从魏珣指尖流出来,活泼轻快的曲调与他不太相符,但他先前饮了些酒,此刻面色还好,坐在殿中如芝兰玉树,满堂生辉,往常的清傲孤高如冰雪消融。
琴声时而轻盈流畅,时而铿锵有力,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晶莹四射,充满生命活力。
秦溟已经趴着睡着了。
司玲珑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魏珣看个不停,不知道该看手还是看脸,或者整个人一起看,心神已经随乐声飘远了。
最后一段弹完,司玲珑一脸崇拜,连声称赞。
“小师叔,我可以和你学这个吗?”
“宗门内能弹者众多,我只是粗通音律,教不了多少。”
“那我以后想到了别的,可以来找小师叔吗?”
“可以。”
“好!那我带师兄回去啦!”
“路上小心。”
见魏珣没有留客的意思,司玲珑只能从地上捡起睡得死沉死沉的秦溟,扛起来,唤了等待着的七彩雀,离开天机峰。
忘了问小师叔,现在自己长大了,在宗里能不能算个好看的仙子……
她不知道自己一身火红的斗篷,双颊通红,容色比云霞还要艳丽,那种发自内心的活力,像冰天雪地里的火焰,灼热温暖,看见的弟子目光都多有流连。
“雪唱与谁和,俗情多不通。”魏珣轻叹一声,指尖突然变调,一模一样的阳春白雪,此刻也孤高起来,从阳春,变作白雪。
天机峰外依旧飘雪,天地寂静,无人可为伴……倒也不能说没有,唯道尔。
“顾非晗,这曲子好听么?”粉雕玉琢的男童吹完笛子,问旁边的人。
顾非晗生得瘦弱许多,矮半个头,气势上却丝毫不输于他,冷冷道,“不好听。”
“二少爷身体不适,今天的晚膳不用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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