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包不是我妈给的。路程程往窗外看了眼，我妈的确每年都给我们兄弟俩压岁钱，但她会在红包上写我们的名字，因为我哥小时候淘气，总是会把我的红包藏起来惹我哭，后来她就开始写名字，要是发现我哥拿着写我名字的红包，逮住了就是一顿揍，这个习惯即使我们现在长大了也一直维持，更像是一种仪式感，她不会忘记的。
    这应该是路烨熠自己包给他的压岁钱，或许是怕他难过吧。
    其实也不难理解，他母亲虽然心软，会心疼儿子，时不时让路烨熠给他带点吃的，但她心里其实并不认同他的选择，也想着等到他没钱了就会想回家跟父母认个错，走他们心里认定的正途，所以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给他拿压岁钱。
    尹陌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安慰道：至少你还有个好哥哥。
    是啊。他笑了一下，不能得到父母的理解，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就像尹陌说的，至少还有路烨熠理解他，愿意帮他，就这一点比起许多人来说，已经好太多。
    将红包放到一边，他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
    一路上，尹陌没有再开口，路程程也没有主动找话题，到清城壹号时，尹陌已经又睡了过去。
    停好车，路程程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别墅，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离开前的那一晚，那时他也是这样，载着醉酒的尹陌回到这里。
    仔细想来，两人的感情似乎都伴随着酒这种东西，他吻了尹陌的侧脸那天，尹陌喝了酒，第一次亲密接触时，两人都不清醒，连分开都是在尹陌醉酒的隔日。
    这也是刚刚在酒吧，他没有直接回答尹陌那个问题的原因。
    到了？后座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眼，打断了路程程的思绪。
    嗯。路程程回过神，打开车门下车。
    几个月前，面对座位上醉得失去意识的男人，路程程无可奈何，只能陪着他待在车里过夜，这时他却已经可以探身进车内，轻而易举地将仍不甚清醒的男人抱到轮椅上。
    尹陌不习惯被人这样抱，坐到轮椅上过一会儿才道：你哥说你去健身了？
    嗯。路程程并不想多说，应了一声后就推着尹陌往别墅走。
    别墅的门换成了密码锁，路程程向后退了一步，礼貌性地想要回避，尹陌却将他向前拉了拉，当着他的面按下1219，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
    什么时候......路程程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又没出息地哑了声，缓了缓才继续道，什么时候换的门锁？
    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后，尹陌也清醒了一些，他看着路程程，如实道：你走的那周。
    路程程握住轮椅的手紧了紧，但不知该如何回应，两人进了屋，上电梯，直到将尹陌送回房间后他才忍不住蹲下身问：为什么？
    我怕你没地方去，回来之后又进不了门。
    当时路程程将家门钥匙留下了，虽然尹陌清楚对方离开必然是已经想好了去处，何况当时已是八月底S大寝室已经可以入住，路程程完全可以早些回学校报到，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会时常坐在窗边向外看，生怕有一天对方真的无处可去，回来了，却被锁在门外。
    路程程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道：你就算设了我的生日，我也不会猜到的。
    门锁可以设置多个密码，我设了你的生日，我的生日，我们遇见的那一天，还有......你走的那天。
    路程程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情绪失控，他匆匆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尹陌拉住他，放缓了声道：这么晚了，住下吧。
    不了。路程程的视线落在被拉住的衣袖上，轻轻甩了甩手。
    尹陌愣了愣，若换做以前，路程程一定会牢牢抓住所有能和自己相处的机会，没有机会他也能创造机会，这时却像是一刻也不愿意与自己多待。眼看着他就要离开，尹陌开口喊：路程程。
    路程程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闻言回过身，等着尹陌开口。
    尹陌操控着轮椅到他跟前，仰头看向他，认真说：我后悔了，我
    尹陌。路程程打断了尹陌的话，他怕自己心软，避开了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低声道，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之后再说吧。
    每次欣喜过后就会迎来失落，他实在是怕了。
    尹陌看着眼前的青年，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隐隐刺痛。
    好。他答应下来，又劝道：我们明天聊，那今晚你也别回去了好吗？太迟了，这么远的路，你自己开回去我不放心。
    路程程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客房的被褥床单都没有晒过。尹陌从自己衣柜里找了一套睡衣递给他，晚上和我一起睡在这儿吧。
    两人什么亲密的接触都有过了，但路程程还从来没有睡过尹陌的床，就算他理智上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不清不楚地就和对方睡在一块儿，情感上还是无法抵御这么大一个诱惑，在说服自己拒绝之前，就已经听自己开口应道：好。
    之前留下的洗漱用品都还在一楼浴室里放着，路程程洗完澡，在充满水汽的镜子前又磨蹭了许久，一边谴责自己意志力薄弱，被尹陌的美男计诱惑得找不着北，一边还得努力平复自己因为要跟对方同床共枕而变得异常紧张的心情，直到觉得有些冷了，才不得不上楼。
    尹陌已经躺在被子里，见他进屋便关了手上的kindle，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好像大了些。
    说的是路程程身上的睡衣睡裤。
    尹陌表现得太过自然，仿佛两人睡一张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路程程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从房门到床的几步路，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同手同脚走过去的。
    尹陌像是明白他的紧张，待他也躺进被子后就抬手按灭了屋里的灯：睡吧。
    好。路程程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地贴在床沿处，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道，晚安。
    我在床上想要移动，也不是很方便。黑暗中，男人忽然开口。
    啊？
    尹陌又道：所以可能要麻烦你睡过来一些。
    路程程这时的大脑处在宕机状态，也想不了太多，尹陌这么说了，他便向床中央挪了挪。
    够，够了吗？
    再过来一点。
    路程程几乎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对方话落，他就又挪了挪位置，结果挪着挪着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尹陌刚洗过澡，身上几乎已经闻不到酒味，只剩下沐浴乳淡淡的清香，飘散在他周围。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男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尹陌的信誉度这么低吗 哈哈哈哈他是真喝多了~没有装醉
    不过他属于那种喝多了也不会断片的体质，只是话比平时多
    （是我本人了，我也是就算喝到吐，也不会断片，神志还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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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表白
    路程程醒来时仍被尹陌抱在怀里, 他的手环在人家腰上，下巴抵着人家胸口，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块儿, 而与他一同清醒的某个身体部位, 也正热情地与对方打着招呼,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 整个人都僵硬了，一时动也不是, 不动也不是。
    醒了？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他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向后退开一些，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显得分外窘迫。
    尹陌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摸摸他的头发，问道：饿不饿？
    饿路程程小声回答，他是真的饿了, 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原本以为尹陌还在床上是因为自己醒得早，结果竟然是因为对方也赖了床？
    赖床这两个字和尹陌的气质实在不符, 他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给尹陌找好了个借口，：醉宿之后起晚了，正常。
    尹陌见他开始出神, 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起床吃饭。
    好。路程程坐起身想要换衣服, 碍于尹陌在背后，又停下动作，回过头道, 那，那个
    他想说自己先出去换衣服，没想到一转头就见尹陌已经脱了睡袍，正在往身上套衣服，顿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薄打底很快被放下，遮住厚实的胸肌，尹陌没等到他后半句话，又往身上套了件毛衣才抬头问：怎么了？
    路程程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没事
    两人睡也睡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对比对方的坦荡，他要再说要出去换衣服，未免显得矫情。
    这样想着，他默默转过身，背对着尹陌，飞快地脱掉了睡袍，套上昨晚换下的衣服。
    比起尹陌，他的身材完全不够看，认真坚持锻炼了一个学期，也就只有手臂能看出比之前粗壮了一些，但肱二头肌什么的，还完全没有踪迹。
    私教说每个人体质不同，想练出肌肉的难易程度也不同，路程程就属于增肌格外困难的类型，好在这也不是他健身的主要目的，因此早早就放弃了。
    直到他换好了衣服，尹陌才坐上轮椅往浴室去，到浴室门外又回头看他，那神情看上去像是在等他。
    路程程摇了摇头，解释：我的洗漱用品都在楼下，我用下面的浴室吧。
    过来。尹陌语气并没有很强硬，带着几分诱哄的温柔，说完还朝他伸手，他也没令对方失望，很没有骨气地上前牵住了那只手。
    尹陌带着路程程到洗脸池前，从水槽柜里替他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应该是买来备用的，和他现在用的那套是同款。
    路程程接过东西时，脸上莫名又开始发烫，他赶紧打湿了毛巾往脸上扑了些水，浇灭自己心里越升越高的期待。
    主卧的浴室是特别设计过的，为方便轮椅进出活动，位置十分宽敞，两人并排在洗脸台前也丝毫不显拥挤。
    他抬起头时，尹陌已经替他挤好了牙膏，刚刚做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他连谢谢也忘了要说，接过牙刷便匆匆低头刷牙。
    待两人都洗漱完下楼，路程程才发现家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有些奇怪地问：许姨呢？
    初三回来。尹陌道。
    许菡往年都只年三十回家吃个年夜饭，初一一早就继续到别墅工作，但今年她家里添了人口，尹陌便让她多休息几日，在家陪陪小孙子。
    路程程愣了愣，很快道：那我去做饭吧，冰箱里有什么菜吗？
    不用，我之前已经订好餐了。初一餐厅基本都不开门，但是大部分酒店还是正常营业的，因此尹陌在决定给许菡放假时，就已经提前订好了餐，早上只是打电话过去让那边多加（了）一份米饭。
    他说着就往玄关去，路程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开大门，从门外的小台子上拿了装着餐盒的纸袋。
    尹陌回头时眼神恰好与路程程的对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相遇那日。
    因为我下楼需要些时间，有时忙自己的事也不会第一时间来取，所以一般让外卖员放在门口。尹陌解释时，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这点他是特意交代过物业人员的，凡是送到他这的外卖，外卖员登记进小区时，保安就会嘱咐他们放在门外，不要打扰到户主。
    路程程不死心地挣扎道：就，就没有别的外卖员忘记这件事吗？
    从小区大门到这不过十分钟。言下之意，十分钟，一般人怎么可能就忘了保安交代的话。
    路程程沉默，主要是实在也找不出理由继续辩驳。
    好了，吃饭吧。路程程郁闷的样子实在可爱，尹陌没忍住学着路烨熠那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
    路程程觉得认识尹陌之后的日子，总是惊喜与惊吓并存，放在几天前，他决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机会与对方一起跨年，还能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更不会想到他们还能一起享用一年的第一顿饭。
    可比起同床共枕、一起吃饭这些事，他更想知道尹陌此时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尹陌昨天说去酒吧是为了找他，可今天对方酒醒后，什么也没有再说，仿佛这事已经过去，今早的一切都那么地顺理成章。
    他能看出这次的遇见，尹陌对他的态度变了，变得更直接，更不加掩饰，可他仍是会感到害怕，他害怕尹陌的态度以及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又因为某件不可预料的事，突然改变。
    在想什么？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尹陌放下碗筷问道。
    路程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该从哪问起，犹豫了一会儿后只摇了摇头。
    吃完饭，路程程很自然地开始收拾餐盒，尹陌拦了拦：晚点再收拾吧。
    没事，很快就好。他说着，将餐盒和剩下的饭菜分开，装进两个垃圾袋里，因为没到垃圾投放时间，便能先拿到玄关处。
    尹陌一直跟在他身旁，等他忙完才重新开口问：为什么不高兴？
    路程程走到沙发前坐下，托着腮看了他身旁的男人许久，开口道：尹陌，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他既害怕又期待，没敢看尹陌，一直低头盯着自己交握在一块儿的手指。
    尹陌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直到你厌倦的那一天，如果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只要他能对你好，我一定会祝福你们。
    陪着我，保护我，然后将我交给别人，你是想当我的监护人吗？路程程没想到自己等那么久，等到的是这样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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