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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Your唯(64)

    可我刚刚观察洛公子,其实说起来,他比刚出狱时,好很多了。曹御医缓缓道。
    沈无疾一怔,随即辩驳道:哪好了?他都那样了。
    他早就有郁结,只是今日才让公公看见而已,你又岂知他往日发作时不是更痛苦吓人?说不定还会有求死之念。
    闻言,沈无疾本能驳斥:闭嘴!
    他哪里肯让洛金玉比这更痛苦?想一想,心也是要活生生撕裂的。
    曹御医再度叹气:好,不说那时,只说现在。我就是觉得,他似乎身上的活气儿多了少许,也不是很多,但总之算是好事。我常年与病人相处,有些时候是能察觉出这个。
    虽然他也觉得十分神奇,毕竟他眼见洛金玉好几次都是被沈无疾折腾病的,可神奇之处就在于,洛金玉病着病着,身上那股子活气儿倒旺了些,奇也怪也,难道是被这位沈公公给气得?
    嗐!古人可真是有智慧,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死人也能给气活了,这不就活生生说的是沈无疾这人吗?!
    这话曹御医自然不敢说出口,毕竟他如今还是个活人,他怕自己先被沈无疾给气死过去。
    沈无疾却是只缘身在此山中,难得有些真心迷茫,问:为何如此?
    曹御医问:你不知道为什么?
    沈无疾皱眉:咱家若知道,还问你做什么?咱家又不是大夫。
    曹御医懒得和他计较,只道,自然是因为沈公公你啊。
    沈无疾一怔,竟不敢置信,狐疑地盯着他看。
    曹御医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夜深不吃太多,多谢款待,我先告辞了,公公不必送。
    沈无疾愣愣地看着他转身走出去几步,猛地起身追上去,拽住他,如梦方醒般,似是情窦初开的小子般,惊喜又含羞道:你是说,他爱上咱家了?!
    曹御医:
    他嘴角隐隐约约抽搐了一下,委婉道,倒也不必想得如此激进
    沈无疾激动的笑瞬间垮掉,很不信任他似的,不高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曹御医叹气,道:洛公子爱不爱的,我也不知道,只能说,他如今很亲近信赖公公。见沈无疾面色依旧狐疑不定,问道,公公知道何谓移情吗?
    沈无疾顿时抓狂道:他拿咱家当他娘?!
    他想起有一回洛金玉梦里真抓着自己叫娘,脸色顿时黑了。
    谁要给那石头当娘?!当娘子他倒是愿意!
    曹御医: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
    倒也不必想得如此激进。曹御医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想来想去,只好说得再直白不过,趁虚而入,公公,趁虚而入,趁他如今依赖你虽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如此总之,趁这机会,您可千万别再和以前那样闹了,这时候你应该越发温柔可意,没事儿多往他跟前凑,清晨问候,晚间关怀。说着,曹御医又自我怀疑道,虽然我觉得,你平时应该也是这么做的总之,无则改之,有则加勉,千万别冷落了他!
    沈无疾:
    曹御医也是实属无奈之举了。他身为大夫,居然唆使人去趁虚而入,实在是有违医德之嫌。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一时想不出怎么拦着洛金玉去死。洛金玉不见得会悬梁或自刎之类,可一个人若心死了,或整日里只能沉浸于悲痛之中,那死气儿自然而然会顺着血液浑身流转,郁郁而终,说的便是如此,其实也和自个儿寻死无误了。
    而他看出洛金玉对沈无疾态度转变,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毕竟洛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洛金玉再如何怀缅故人,也于事无补。只能让洛金玉能有个新的寄托。
    沈无疾却犹豫起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好言送走了曹御医,回到中院,望了洛金玉的房间一会儿,夜风簌簌吹着他的衣角,叫月下负手而立的他看起来比起平日里少几分柔媚,多许多惆怅寥落。
    世事总是弄人,他执意追求洛金玉时,曹御医虽嘴上不说,却看得出是不赞同的。可如今他心有迟疑时,曹阡陌那厮又说这些浑话。
    对,他有了迟疑。
    明庐说的那些话叫他十分迟疑。
    咱家是一个太监,注定断子绝孙,偏偏还要拉着金玉与咱家一样,更要使他受人嘲笑,不是自私是什么?
    虽然咱家本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可他又想起曹御医的话,在心里字字句句嚼碎了想,最终暗道:趁虚而入这个词儿倒是用得好,趁虚而入!他刚刚趁人之危,轻薄了洛金玉,如今又要趁虚而入,可真是无耻。
    他想来想去,竟反而因曹御医的话混着明庐的话,生出了更多退缩之心。
    他还说洛金玉怎么的最近瞧起来与自己像是亲近许多,还曾为此窃喜不已,今日才知,原来是因移情。这倒无妨,他不介意,可他介意洛金玉原来心中那样难受,难受到居然都已神志不清到对着曾最厌恶的阉人移情了。这得多难受啊,他都想象不出。
    越爱一个人,越是患得患失。沈无疾便是如此,他满心里仿佛针扎一般,一时心疼洛金玉,一时又自伤其身。
    他应该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如曹御医所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趁虚而入!
    可是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何,竟不忍心这样做了。
    洛金玉是个死心眼儿,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若他真趁虚而入了,趁着如今和洛金玉更进一步日后,哪怕洛金玉心病好了,忽然醒悟过来,也不大会离弃自己。可是,对于洛金玉而言,又是何必呢?
    来福送走曹御医出了府,回来中院禀报,听到老爷淡淡吩咐:去拿酒来。
    来福一怔,观察老爷落寞无比的神色,关切道:这么晚了,怎么忽然喝酒?
    老爷没骂他多事,也没说咱家喝自己的酒轮得到你管,仿佛没听见似的,径自回了房。
    来福顿时大惊!
    他犹豫一阵,拿了酒送来,陪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夫人的身子
    他以为是夫人的身子有大碍,治不好就要不久于人世那种,否则老爷怎么送走曹御医就这样了?
    老爷闷头喝下一口酒,说的却是:今后别乱叫了。
    来福倒吸一口凉气,又听老爷道,别把这事和他说。你再去拿多点酒来,拿来了,你就去歇着吧,这儿不需你了。
    来福倒是急了:这是怎么了?不久前他还听那俩人闹得挺好的!
    沈无疾没理他,提起酒壶,又倒了满满一杯,闷头喝下去。
    来福无奈,又有些畏惧他,只好先去拿了两坛酒过来,却徘徊在屋里,不敢轻易离开:您又和夫人吵架了?
    沈无疾怒道:让你别乱叫了!
    来福:
    沈无疾吼完那句,面露痛苦,又缓下声儿,道:你出去吧。
    来福犹豫半晌,最终讪讪地朝外走。走到一半,又被沈无疾叫住。
    沈无疾问:今日的药,看着他喝了没?
    来福忙道:喝了,小的刚刚熬好新的药给他送去,看着夫洛公子服下的,他也说喝完漱了口就歇息,算着时候,这时应已睡了。
    拿这药方去,照着上头抓药。沈无疾将刚刚曹御医写的新药方递给来福,去吧。
    是。
    等等。沈无疾又叫住他,你你和其他人都知会一声,以后都别乱叫了。
    来福一怔。
    沈无疾不再理他,继续独斟独饮。
    来福只好应了声,退了出去。
    满屋子终于静了。
    沈无疾恨这静。
    满屋子冷冷清清,就他孤家寡人的一个,再摆放多少珍宝古董又如何,没半点热乎气儿。
    他自个儿喝了一阵子冷酒,起身去到书架子前,从匣子里取出一册洛金玉的文集,翻开看了一页,合上,将册子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久久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看起来更像是此人占了便宜,便想跑,果真男儿皆薄幸,无一可信。邱一心如此分析道。
    87、第 87 章
    再说洛金玉, 他虽是服了药, 洗漱过后睡下了, 却没睡着。
    这本该是他平日里睡着的时候,可偏偏就是没睡着。
    洛金玉又翻了个身, 颇有些辗转难眠之感,微蹙着眉头, 睁开眼睛, 望着绣帐上的合欢花, 只觉一张脸皮要烧起来了。
    和人说话时还好,如今夜深人静, 一人独处, 没有别的事, 他就想起了那时候。
    那时虽神魂都被惊得出了窍,却不知为何,这时候竟全都记了起来, 且还记得十分清晰,仿佛就在眼前重演似的。
    他记得沈无疾那微微垂下的眼角, 离得那么近,他看见沈无疾的眼睫很长,似乎有些弯翘,轻轻地颤抖着,仿佛蜻蜓飞动时的翅膀。他还记得沈无疾贴过来的嘴唇
    洛金玉猛地坐起来,无措又慌张地望向床侧,仿佛周围有人看着他似的。
    可就算没有人看着他, 他仍然窘迫无比,几乎无地自容,恨不能寻一处地缝钻进去。
    这这太荒唐了!
    他再如何不谙情|事,却也知道这举动有多亲密!若非夫妻,岂能如此?
    沈无疾沈无疾实在可恶!这人虽有许多好处,可胡闹起来又让人气得很!
    洛金玉左思右想,脸皮越来越烫,手指不自觉抓住被子,心一横,道:不想就是,这样的混账事,不正经的人才会总想起!
    想完,他深呼吸,平躺回去,规规矩矩地摆好脚,双手交叠,搭在腹上,闭目入睡。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
    洛金玉面无表情地望着顶上的床帐,那上面也有一簇一簇的合欢花,仿佛在嘲讽他是个不正经的人。
    道貌岸然!
    洛金玉在心中痛斥自己!
    如何不是道貌岸然?洛金玉心中暗道,当时我又不是昏过去的,我也没有喝醉,我明明白白地在那没动。若我躲避开来,或者出言叱喝,沈无疾或许也不敢有如此孟浪举动。他对我的心意早就坦然说了出来,我本就该多加防备。因此,他自然有错,我又何尝不是?
    这是我错之一。
    其二,我竟又为此辗转反侧,心里竟总惦记着这事儿,且回想起来,竟非嫌恶,这这
    我怎的也如此孟浪?!洛金玉思来想去,得出如此结论,再度直挺挺坐起来,满脸震惊,惊于自己的放荡荒唐!
    他暗道,若娘与先生知道他不敢想!他慌到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手指蜷缩起来,眉头越紧。
    洛金玉又想了一炷香的时间,越想越头疼。
    他犯下如此大错,哪能真当没发生过?如此掩耳盗铃之举,他究竟还是做不出。
    可事儿又如此尴尬若沈无疾是女子,他绝对二话不说,无论如何,也将亲提了。可可沈无疾是男的。
    世间只有阴阳调和之理,哪容得了断袖龙阳?
    想到此处,洛金玉一怔,忽然叹息。世间自然有断袖龙阳,否则哪来龙阳泣鱼、哀帝断袖?
    可虽如此,这也
    本朝只有男女成亲结契的,官媒哪儿会许男男成亲?婚约若得不了官媒盖章,如何做真?
    洛金玉瞬间为自己寻得了一条生路,可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又迟疑起来,暗道:本朝真不许男男成亲吗?我又没问过,怎能妄下断论?先生说凡事求实,不可空口白说。
    洛金玉:
    他不由得在夜色中叹息出声:唉
    这一叹息,他忽地又想到,母亲过世,孝期不得成亲可偏偏恰好三年了!
    等等!我在做什么?我居然在百般寻理由逃避婚约不,不是婚约虽不是婚约,却也总之,我此举又岂是男儿该为?
    唉
    两人皆是一夜不得好眠,一个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另一个辗转反侧,左思右想,数着外头的敲更声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洛金玉便起身了,比平日里起得更早。他洗漱完毕,打开衣柜,满目皆是衣裳,都是沈无疾让人送来的。只不过沈无疾精挑细选,对裁缝们颇多要求挑剔,精心为洛金玉所缝制了许多套虽都是素色、却各有不同的衣裳,在洛金玉眼中,却都是素色衣裳,最多有的白一些,有的偏灰些,绝不能指望他会细品暗绣与明绣、一只鹤与两只鹤、花纹在衣襟和在袖口有什么不同之处。
    洛金玉随手取了最靠外的一套衣裳,穿上后,犹豫一下,还是没拿沈无疾令人送来的那些发冠,依旧只以布条束发。整顿完衣容,洛金玉出了门,朝沈府大门而去。
    何方舟还在那,见着洛金玉,不由得一愣,迎上前道:洛公子真早。
    公公也早。洛金玉客气道。
    咱家睡得不多,老毛病。何方舟笑着道,洛公子这是要?
    洛金玉问:我可否出府?
    何方舟道:倒也没说不能,只是最好不要,毕竟事儿多之时,又怕宫里忽然来旨意宣,毕竟翻案一事
    洛金玉道:我很快回来,若要升堂审案,应该不会太早。
    何方舟好奇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洛金玉道:我想去买几本书,我知道有一个书局,掌柜的开门很早。
    何方舟笑道:这有什么,我还以为是你须得亲自去的事儿呢。你何必跑这一趟,叫人替你买来。你要买什么书?
    洛金玉迟疑了一下,仍是清晰回答:《婚律》。
    何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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