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
“那会儿我有钱,也想找点刺激,就稀里糊涂沾上了。结果没吸几回,钱中明就让人举报我吸毒,公安把我抓进去,强制戒毒一年。在我被强戒期间,他们开始按部就班地霸占我的矿。”
“怎么霸占的?”
“先是让人举报我侵吞国有资产,天地良心,我接手东光煤矿正好是煤价最低的时候,花掉一千三百万,在当时的高价。他手眼通天,买通那些当官的,走法律渠道,判我当时签订的合同无效。我不服,让我儿子上诉到高院,结果维持原判。我儿子也不服,去省里、去北京上访。他们怕我儿子把事闹大,又设一个圈套,买通我儿子的一个朋友,让他骗我儿子去澳门,在他们设在澳门赌场的大户室里,输掉好几个亿!回来之后,黑道上的人天天上门讨债,我老婆和我儿子不得不变卖资产还钱。没过几天,又举报我的矿偷税漏税,东光煤矿就这样被查封,我儿子被公安局抓走了,我老婆没办法,只能找到郝英良,保证不再闹事,我儿子才被放出来的。”
郝英良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度不凡,谁能想到他会如此心狠手辣。
韩博更坚定了把他拿下的决心,追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法院拍卖,我的矿已经被他们折腾停产,评估得一文不值,他最后只用仨瓜俩枣的钱拍走了,过了大半年,转手卖给国营大矿,赚了三个多亿。”
这不只是一起刑事案件,也是一起可能涉及到国有企业的腐败案件!
韩博觉得有必要回一趟省城,当面向林书记汇报。
“你从戒毒所出来之后为什么要躲?”
“进去时身家上亿,出来后一无所有,我不甘心,换作你,你一样不甘心。我开始上访,从市里开始,再去省里,去北京,郝英良怕他们的事败露,就指使那帮黑道上的人追讨我儿子当年在澳门欠的赌债。”
徐志进脱下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躯体,好几条瘆人的伤疤,不用问便知道是那帮人毒打时留下的。
“几亿的赌债,利滚利,怎么还?东萍呆不下去,只能躲,不光我要背井离乡,我儿子也跟着颠沛流离,现在在东广打工,好几年没回来了,我也不让他回来。”
“有没有听说过其它矿的事?”生怕他冻着,韩博示意他穿上衣服。
“知道一些,韩局长,我的社交圈也只剩下一些同样在躲债的前矿主。”
徐志进一边吃力地穿衣服,一边回忆道:“花山煤矿的赵大头,那人相当不错,矿开得也挺好。我出事前,有人给他介绍黑炸药货源,赵大头就进了点儿,立马被举报非常买卖储存爆炸物,全家被公安局控制。这时郝英良提出条件,说可以帮他摆平这件事,但矿要卖给他们。赵大头没办法,只能答应。出来之后,又稀里糊涂跟钱中明去澳门赌了一场,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家当输了个精光……”
一件件一桩桩,触目惊心。
不管像徐志进这样的煤老板到底有没有原罪,也轮不着他郝英良“替天行道”,何况他采用的手段如此歹毒,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韩博极力控制住情绪,淡淡地问:“老徐,郝英良和钱中明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那可多了。”
徐志进似乎意识到不能再当着市公安局副局长面吸毒,点上支烟说:“好事没有,全是缺德事,犯法的事,搁别人身上坐牢掉脑袋的事,搁他身上却什么事都没有。他刚来东萍时跟我们一样是开矿的,96年8月份,他的矿因为非法存储炸药发生爆炸,死了六个工人。爆炸多大动静,根本瞒不住,他让分管技术的王剑顶了罪。后来霸占几个小矿,又发生三起重大责任事故,死四个人,都瞒报了,好多人知道,你可以找当时的工人证明。韩局长,你来东萍做的事我听宋局长说了,我知道你是好官,你要替那些冤魂做主啊!”
……
光顾着问,差点忘了吃饭。
直到服务员敲门送饭菜进来,韩博才意识到已经10点多了,才想起前任刑侦副局长宋文依然守在外面。
徐志进回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证人自然不会让他走。
给姜学仁副局长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接人,请他亲自把徐志进安排到一个秘密地点继续询问。
安排好一切,送走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的姜副局长,韩博紧握着宋文的手,诚恳真挚地说:“宋局,谢谢。”
“千万别提谢,提起谢我就惭愧。”
宋文松开双手,一边沿着路牙往前走,一边凝重地说:“韩局,郝英良真的不好斗,如果拿不住他七寸就出手,搞不好会被他反咬一口,我当年就吃了这个亏。”
他查过,但没能查下去。
他的职务虽然没有被调整,但从现在的情况,他担任刑侦副局长这些年在局里没太多话语权,极可能与这件事有一定关系。
谁能充当郝英良的保护伞,谁能压得一个刑侦副局长喘不过气,谁能让郝英良在与鲍双平交手时不落下风。联想到鲍双平进入局党委班子当上副局长之后的举动,再联想到孟卫东半路上杀出来出任市委常务、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以及孟卫东对待郝英良的态度,那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看样子上级早察觉到了,不仅在考察任用的最后关头果断否决那个人,而且希望孟卫东一查到底,进而解决东萍市政法系统存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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