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支队,我进去了。”李佳琪提着勘查箱跳下车,掀开帘子要往里走。
“分局的案子,让分局同志解剖。”长江分局三个法医,老吕没来,来的是另外两位,其中一个是今年参加工作的新同志,韩博想让新同志锻炼锻炼,带着她走进跃层的观察室。
这间观察室是一个独特的设计,在这里可以透过大玻璃俯视下面的解剖室。
在解剖检验一些对死因有争议的尸体时可以让死者亲属到这儿来看,上级领导和外地同行来参观指导时可以坐在这里看。法医中心是医科大学实习基地,学生尤其学法医专业的学生经过支队允许也可以在学校组织下来这观摩。
灯一盏一盏打开,一字排开的六张解剖台出现在视线里。
宽敞明亮,干干净净,无尘设计,有独立的通风、排水及空调系统,无影灯、手术器械一应俱全,跟医院的手术室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急救所需的各种医疗仪器。
站在这里,李佳琪感慨万千。
刚参加工作时什么条件,去开发区殡仪馆解剖尸体,那边只有一间阴森森的小房子,解剖台是用砖砌的,上面贴瓷砖,窗户装一排气扇。
冬天没什么,在小房子里解剖也不算太冷。一到夏天,尸体容易腐败,腐败气体没法散发,解剖室变成毒气房,那气味儿能让人几天吃不下饭。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不得不把尸体拉到外面,跟师傅一起露天解剖。
“崔局,我韩博,正在检验尸体,好的好的,一有结果就向您汇报。”
局领导不太放心,亲自打电话过来问。
结果没出来之前韩博不会轻易下是不是他杀的定论,挂断手机,抱着双臂,看着两个分局法医忙碌。
姜彬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将尸袋拉开,再次检验尸表,确认现场检验没什么遗漏,在徒弟协助下将死者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衣服被装进证物袋,协助他们检验的支队民警贴上不干胶,按规定帮他们编上号,韩博拿起话筒:“小陈,我韩博,把死者衣服和个人物品送到前面检验。”
“是。”小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把检材装进箱子抱出解剖室。
姜彬没动手术刀,而是从头到脚再次观察赤裸的死者体表,观察完正面翻过来看背面,当看到死者臀部时突然道:“灯打亮点。”
有发现?
韩博正狐疑,李佳琪轻声道:“死者死亡前可能接受过治疗,老姜应该发现打针注射留下的针眼。”
果不其然,姜彬再次确认了一下,让徒弟准备试管,打算等会儿采集死者血样尿样交给理化室作进一步检验。
解剖终于开始了,姜彬刀起皮开,麻利地一刀从死者颈下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皮下组织顿时露出来,黄的红的,十分扎眼。
进修期间韩博不止一次看过解剖,但看着死者胸部被一点点打开,神经依然绷紧到极限,依然有股呕吐的冲动。
一字划开胸腹部是很常规的解剖方式,相当于放血,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划破血管,导致血液浸染肌肉组织,否则就无法判断是肌肉出血还是血液浸染肌肉组织。
对姜彬而言这也是一个培训徒弟的机会,一边分离着胸部的肌肉组织,一边低声道:“分离胸部的肌肉要贴着肋骨,不要采用外科医生那样的小碎刀,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一刀是一刀,范围要广,下刀要准,刀面要平行,不要切伤肋骨,不能刺破胸腔……”
刚调整好情绪,正看得入神,手机又响了,邓局打来的。
“韩支队,情况怎么样,死因有没有搞清楚?”
“刚开始,你那边怎么样?”
邓局站在警车前,遥望着对面的市政府,苦笑着说:“晚了一步,那两个家伙没围追堵截到,监控显示他们往青年路方向去了。”
“别急,又不是在人民广场发生的凶杀案。”
“话虽然这么多,但区领导已经知道了,人民广场什么地方,影响太恶劣。”
“有监控视频担心什么,可能是巧合,甚至可能是意外,不一定是刑事案件。”
“幸好有监控视频,不然麻烦大了。”
邓局示意前面两辆警车留下,其他民警收队,回到车上接着道:“死者亲属暂时没联系上,他老家是山区,交通不便,大晚上当地公安局估计也不会帮着去通知。我先安排人查查他有没有办暂住证,有没有住旅馆的记录,你那边有消息跟我说一声。”
“放心,一有结果及时通报。”
“拜托了。”
“客气什么。”
姜彬同样“阅尸无数”,相比检验过的一些尸体,这具的死因不难检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个多小时,示意徒弟缝合,走到跃层下抬头道:“韩支队,死者左边第5、第6根肋骨骨折,导致延迟性、左侧外伤性、张力性血气胸,最终呼吸衰竭死亡。”
“左臂呢?”韩博拿起话筒问。
“左臂骨折很奇怪,看上去骨折过两次,同一个位置骨折两次。”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死者,韩博沉吟道:“洗手换衣服,去前面看监控,确认无误再出具检验报告。”
“是。”
“佳琪,你是怎么看的?”
李佳琪沉思了片刻,微皱着眉头说:“受这么重伤怎么不去医院,臀部又有针孔,应该接受过治疗。左臂骨折,肋骨骨折,再不负责任的医生也不会不当回事,不会打几针敷衍了事。难道是经济原因,没钱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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