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对这些似乎有点印象,喃喃地说:“既然我们无权作,就算作也不具法律效力,他们为什么要请我们帮这个忙?”
“陈局,我们并非完全无权,我们市局安康医院出具的鉴定也并非没法律效力。省政府今年对司法厅、卫生厅提交的人身伤害精神病保外就医医学鉴定医院的批复,我们安康医院是全省具有鉴定资质的42家医院之一,只是作这样的鉴定需要省政府指定。”
韩博回头看看搭档,接着道:“安乐市局希望我们作鉴定也有其考虑,因为大多具有精神病鉴定资质的医院隶属于卫生系统,鉴定人只是精神病医生,不是警察,不具备侦查思维。换言之,嫌犯作案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需要参考公安机关的材料。”
医生只看病不查案,坐在办公室里哪知道嫌犯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下作案的。
这个问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公安是源头,检察院和法院接下来只看材料。
两个部下接下来要出具的鉴定报告,不但直接关系是否认定嫌犯作案,甚至会影响到之后的案件审理,比如嫌犯要不要负刑事责任,如果要负刑事责任,是不是从轻或减轻处罚。
要是认定疯子是嫌犯,结果冒出来一个凶手怎么办?
帮忙没问题,不能帮来帮去搬石头砸自己脚,陈局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暗暗庆幸部下头脑够清醒,原则性够强。
人已经去了,就这么回来不合适。
他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说:“明白了,小韩,你这些顾虑有道理,既然许多情况没搞清楚,还是刚才那句话,协助兄弟公安局搞清楚。等搞清楚之后再出鉴定报告,再协助他们做工作。”
“是。”
“辛苦了,让你又休不成假,我给晓蕾打电话,亲自给她道歉。”
……
宁益安一字不漏全听见了,韩博一挂断手机就忍不住问:“韩支队,你是说张大勇还不够疯?”
“不是不够疯,是精神分裂症与痴呆是有区别的。”
“什么意思,不全是疯子,全是傻子么。”
“政委,你是专家,你解释。”
以前知道他是双硕士,知道他有一个法学硕士学位,但也只是知道。直到这一刻,直到听完他向陈局汇报,周素英才真正意识到搭档的法律水平很高。
她点点头,微笑着解释道:“宁局,精神分裂和痴呆其言行有一些相似,但原则上没有任何关系。精神分裂是大脑功能紊乱,痴呆是生理器官衰退或其它原因导致大脑萎缩引起的。一个是非器官质性,一个是器官性病变。后者经CT或核磁能检查出其病灶,前者无病灶。也就是说张大勇不是什么时候都疯,也有正常的时候,至少相对正常的时候。发病时作案不用负刑事责任,相对正常的时候作案就要负一定刑事责任,毕竟他智力存在障碍,相当于未成年人犯罪。”
“宁局,周政委说得对,材料显示他是疯子不是傻子。”
小单翻出一份刚才看过的笔录材料,起身道:“您看,他有时候不疯,而且很聪明,村里人个个认识,许多出去工作多年的人,别人记不得名字他记得。婚丧嫁娶,只要村里有人家办事,他保准到。不让他上桌,不给他饭吃,他还不高兴,逢人就骂谁家谁家不好。”
“他没其它事,整天在村里转,当然个个认识。”
周素英整理好面前的材料,沉吟道:“他的智力水平不是五六岁,应该能达到七八岁。他的精神分裂症是间歇性的,且相对正常的时间较长,发病期较短。他虽然健忘,但在环境刺激和暗示下能想起许多事。”
韩博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政委,这不只涉及到医学问题,还涉及到心理问题了。”
“他总是一个人,经常幻觉、妄想,会与脑子里听到的声音对话,自语自笑,甚至会见到一些怪异离奇的幻象,时间长了很容易患上心理疾病。”
老宁越听越糊涂,一脸疑惑地问:“韩支队,周政委,精神有问题跟心理有问题不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我跟周政委刚刚讨论的是人格分裂,人格分裂是心理学角度的用语,精神分裂是一个医学概念。当然,精神分裂患者可能产生人格分裂的心理症状,但并不代表人格分裂者就是精神分裂。”
“这跟案子有关系么?”
“有!”
搭档不愧是专家,韩博越想越有道理,不禁笑道:“要是嫌犯具有人格分裂症状,那么,等他恢复相对正常之后许多事极可能想不起来。曹局、郑支队和冯支队虽然没明说,但基本上认定被害人是张大勇杀的,考虑到这是一起命案,考虑到他从来没接受过治疗,一直把他羁押在看守所,而不是市局的精神病院。换言之,专案组无意中保护了嫌犯的‘心理现场’,‘心理现场’这个词不科学,但很贴切。尸体会说话,疯子同样会说话!也就是说,我们或许能够趁张大勇恢复相对正常之前,从他嘴里了解到整个事情真相。”
“怎么了解?”
搭档比想象中更厉害,周素英不无激动说:“疯,跟他一起疯!先获取他的信任,确切的说先让他接受,然后通过暗示、诱导让他自己说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宁益安苦笑着问:“安排一个人,跟狱侦耳目一样进号子陪他玩,让他玩高兴了无意中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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