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徐冰走到白黑板前,拿起水笔开始梳理起来。看了四天材料,时间、地点、人物非常清楚,不用看笔记,如数家珍。
“1990年12月26日凌晨4点38分许,港区环卫工人段庆兰在打扫长港南路华丰包装厂段时发现垃圾箱有一具女尸,段庆兰吓得魂不守舍,当即扔下工具去附近叫人。由于天没亮,路上没有过往车辆及行人,她一直跑到长港路派出所。”
“小徐,等等,我有一个疑问。”
“政委,请问。”
“环卫工人是往垃圾箱里倾倒垃圾,还是准备把垃圾箱里的垃圾往外清理时发现旬丽尸体的?”
事实证明梳理案情这个主意不错,女同志心思缜密,刚开始就想到一个问题。韩博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不想破坏这种集思广益的分析方式,托着下巴洗耳恭听。
“往垃圾箱里倾倒垃圾时发现的,至于垃圾箱里的垃圾,则由跟垃圾车的男环卫工人负责清理。用铁锹往车上铲,车厢挺高的,女同志干不了这活儿,她们主要负责打扫路面。”
周素英很奇怪,追问道:“第一现场在什么位置?”
徐冰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张当时的地图,挂在白黑板上,指指标注过的位置:“在这儿,距垃圾箱约280米。”
“自行车呢?”
“路东的枯草丛里,距第一现场6点3米。”
周素英虽然不是刑警,虽然从未真正参与过案件侦破,见过的犯罪嫌疑人却不少,且全是精神有问题的,相比一般嫌犯更危险。
此刻的她不再是刚才的知情人,而是一个警察,她起身走到小徐身边,指着白黑板上的尸体照片说:“凶手捅旬丽好几刀,从衣服上可以看出流过多少血,第一现场在马路上,距抛尸现场这么远,地面血迹不会少。环卫工往垃圾箱里倾倒垃圾,表示她打扫过路面,既然打扫过怎么会没发现血迹,要是发现血迹为什么没起疑心?”
没当过刑警,没见过血淋淋的现场,提出这样的疑问很正常。
徐冰放下水笔,解释道:“报告周政委,从人体流出的血液经过一定时间,颜色会由鲜红色向暗红色、红褐色直至灰色逐渐变化。法医推测被害人死亡时间大概在26日深夜9点至10点半左右,也就是说血迹不仅干了而且变色了。环卫工清扫马路时天色没亮,在昏暗的路灯下很难分辨出是血迹还是其它污渍。当时做笔录的民警工作细致,询问过同样的问题,材料显示她当时确实没注意,大扫把一路扫过去的。”
“她第一个发现尸体,也无意中破坏了现场。”
田国钢烟瘾上来了,生怕呛着两位不抽烟的领导,走到窗边点上,回头道:“大扫把带着凝固的小血块四处飞溅,勘查现场时这280米距离内都能找到,直接导致我们无法确定凶手是把尸体抱过去扔进垃圾箱的,还是使用过交通工具。”
把尸体放在自行车上会滴血,放在三轮车上同样会滴血,他所说的交通工具显然指汽车,换言之,他们当时怀疑过参加宴会的人。
这就对了么,那么大疑点怎可能不查,顶多顾忌影响不会出现在材料上。
韩博决定等会儿问问他们当时是怎么查的,周素英没想到这一层,问了一个很没常识的问题,多少觉得有些没面子,回到座位上示意徐冰继续。
“长港路派出所接到报警之后,立即派民警前去保护现场,同时向分局汇报。凌晨5点24分,时任港口分局刑侦副局长的韦支队率领民警赶到现场,当时分局没法医,只能向市局求助,同时组织刑警和派出所治安民警走访询问。7点17分,市局法医抵达现场,同分局技术民警一起勘查,法医抵达时韦支队已找到第一现场、凶器及被害人的自行车。8点左右,一个家住港务局宿舍人在港棉二厂工作的职工,路经现场看热闹时认出了被害人……市领导震怒,责令市局负责案件侦破,时任局长亲自兼任专案组长,市局刑侦副局长、刑侦支队长、分局局长、分局刑侦副局长全是专案组成员。当时分成三个小组,第一组负责调查被害人及被害人丈夫的社会关系,第二组负责摸排,第三组负责调查被害人来南港之前的社会关系。”
小徐顿了顿,接着道:“第二组是市局刑侦副局长亲自负责的,这一组又分好几个小组,第一小组负责排查案发现场周边3公里范围内的所有成年男子,第二小组摸排市区所有前科人员,第三小组走访询问全市大小旅馆,第四小组排查案发前后靠港离港的所有船只,第五小组摸排全市外来人口。能考虑到的几乎全考虑到了,市区能抽调的警力几乎全压在这个案子上,大排查过程中破获一百多起大小案件,抓获各类犯罪嫌疑人两百多名,以至于许多市民以为又开始严打……”
南港虽然属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但相对于东广的几个开放城市,经济发展速度并不快,当时没多少外来人口。
由于案发时正值西方国家的圣诞节,没有外轮在此停靠,几个码头只有几艘国内的货轮。客运码头在长江区,不在案发现场所在的港口区,大半夜没客轮靠岸,就算有从客运码头走过来也不近。
本地人作案,至少是常住本地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极大,但就是没能排查出来。
两面墙上的一百多张照片,全是当年认为具有一点嫌疑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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