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来看看,这里头就我们,不用讲礼法。”他这句话说了,那些谨慎地老臣才敢上前。
这名单要处置的。
穆元咏直接摊开来给他们看,他见他们都上前,等了一会儿,问:“都看清楚了吗?”
都是久经历炼的老狐狸,面部表情修炼得不错,都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穆元咏也没打算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什么。
“看清楚了吧,太后给我的。”穆元咏说:“你们的那些心思,太后都一清二楚,我一回来,她老人家就把这名单交给我了,给我一句话:任我处置。”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赶紧的,咱们之间也留点君臣的情面……我毕竟不想做得那么绝。”
右宰眼睛尖,看到他家的三侄子就在名单末尾那里,竟然觉得自己并不吃惊。
同僚大多都与这张名单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没人吱声啊?”穆元咏催促着。
这个太子殿下倒是一副急脾气,右宰心里面想,年轻人,总是这样,一点都不稳重,做什么都火急火燎的。
“殿下。”右宰站出来,朝太子殿下作揖:“臣想问,殿下是信这张名单还是信大雍历经三朝的宰辅重臣?”
穆元咏好久没被人这么挖语言陷阱了,他冷笑一声,有些稀奇的看了右宰一眼——这老头性子活得很,看着忠诚耿直,其实腰比谁都软。
“别给我整这些虚的。”穆元咏:“名单是太后给我的,我都看过了,这一份是名单,另一份注释所犯的事,只是我压着,没给你们看而已,你想让我信你们,你们也得给我一点相信你们的东西啊。”
“跟你们说句实话,你们做得那些,我其实都不在意,比如什么收了贿赂,伪造证据斗倒政敌,官场倾轧,情有可缘,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现在我很忙,没心情跟你们清算,后头事情也都需要用你们。”
“先前多吞进去的东西,找个由头吐出来,钱是赚不够的,命却只有一条。”
穆元咏看着殿内的人,语重心长:“都是老臣了,七老八十,还有什么奔头,不就是图个家宅平安,子孙争气,回去立立家法,有那不听话的,抽老实了。”
“我是不希望有人给我拖后腿的。”
右宰那有些模糊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殿下,您说话算数吗?”
穆元咏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这老头给吓糊涂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了这老狐狸一眼,才会过味来。
人越老越怕死,这厮是怕他事后清算呢!
他竟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起来——这是活在多么险恶的环境,才会如此战战兢兢,思前想后。
他伸手,勾住右宰的肩膀——这老头瘦成一把骨头,也不知道图什么。
权?已经是宰辅。利?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钱多到一定程度就是数字,虽然欲壑难填,但是古代生活娱乐那么匮乏,走到顶了,做什么都是重复无聊的过程。
子孙满堂,六代同堂?没听右宰这老头有多么好色,他跟他家里头那个管家婆都出了名,就一个独女儿,还难产死了,母子皆亡,也因此跟他女婿关系一直不好,听说那女婿也挺混蛋,有这么大的大腿不抱,在妻子孕期还去画舫喝酒作乐。
听说现在过得老惨了。
好像就是活着了。
多么无趣的生活啊。
真是奇了,他竟然还这么怕死。
穆元咏拍了拍右宰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右宰这身老骨头,我还得好好看护着,哪里再经得起摧残,上一次牢狱之灾,落下来的风寒腿,好像一直都没有好吧。”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孔家灭门之时。
右宰没想到穆元咏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有一些惊讶,这年轻人的手格外的炙热,像是烙印在他身上一般。
“殿下……”
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一些被触动。
“其实我有时在想,各位大臣可以当笑话来听,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在来京城之前,我总想着为什么要是我呢?这个大雍为什么要交给我手上呢?我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与众不同,我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去承载各位的万众期许。”
“是你们做得不好吗?”
“各部各司其职,诸位在这个职位一做就是好几十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还晚,看起来是风光无限,但是真的就快活吗?偏偏你们运气又不是很好,赶上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皇室,一个女人在后宫兴风作浪不算,还要走到台前,各位大臣头发都愁白了吧。”
“你们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一个毛头小子,希望他能老实一点,哪怕没什么本事,毕竟你们都老了,经不起折腾,大雍的下一套班子还需要历练——唉,我这越说下去,怎么就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呢。”
他有些歉意的笑着,带点调皮和年轻人独有的张狂:“有些抱歉,我从来就不是个老实人,也没打算让各位平稳的度过交接期,年轻人还得重新历练,重担仍旧要担负在各位的肩膀上,大雍三千万丁口,要托付给各位了。”
恰好此时,那侍卫扛着箱子走了进来,他走得很稳,神情自然:“殿下,您要的东西给您送来了。”四处看了看,觉得有些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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