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鹭对儿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期许,也没有寄托什么希望。然而薛家就不可能了,因此连薛家也不知道这件事。
如此严防死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薛开潮虽然几乎可以算半龙半人,但正因两方血统不能和平共处,时常互相争夺,先天就有弱点。
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他的修为日益精进,人血步步进化,终于和原本就十分强大的龙血并驾齐驱,分庭抗礼。
最坏的情况就是二虎相争,终于燃尽精血灵力,油尽灯枯。
偏偏修行这件事急不来的,只好循序渐进。正因如此,薛开潮人生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挣命,薛鹭又在退位前不作为太久,有现在这个局面,或许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可父子两人都有默契,免了互相指责这一步,客客气气交谈过后,薛开潮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程。
入宫拜辞过两位女帝之后,就可以启程回洛阳了。虽然知道他一定不会多留,传出消息说是他次日就请见,薛开潮的叔父还是吃了一惊,急忙过来。
“这才住了几天,就急着要走?无论如何,总要等你的生辰过了才好出发。往年你都在洛阳,不能给你庆生,如今既然在长安,免不了要热闹一番的。”他叔父的长相有五分像薛鹭,只是亲和很多,和侄儿说话的语气也是有商有量,还带一点主持偌大家族所有事务的无奈:“我也知道你不爱热闹,但该有的还是得有,否则,我对侄儿就太不上心了。咱们只在自己家里办一办,倒也不会过分。”
薛开潮闻言,也并不坚持。他从小在洛阳长到十二岁,母亲死后因薛鹭无心抚养幼子才送到本宅照顾,和叔父反倒更熟悉些。他有不同的意见,总不能不听。
见他略有迟疑,薛鸢就趁热打铁:“你潜心修行,又接了二哥的令主之位,自从十九岁就去了洛阳。有时候想想,你来家里住下,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我知道你早已超脱出来,并不看重人情。但我修为太低,到不了这个境界,总想为你做些什么。”
这番感情流露换来薛开潮的沉默不语,二人相对,自己或许不觉得,但静静在角落旁观的舒君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
或许是薛开潮太淡定了,以至于薛鸢无论说什么看上去都像自言自语吧。
但舒君终究是不够了解薛鸢,他能够和声细语就一定有把握,薛开潮没有拒绝就差不多是答应。沉默片刻后,青麟君终于妥协:“也好。”
他的叔父露出欣慰的笑容,也不多留,起身告辞而去。留下舒君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又去看薛开潮。
“主君的生辰,是哪一天?”他没问心里真正好奇的问题,问了个次要好奇的。
薛开潮从门口回来,在软榻上坐下,同时答道:“三月初六。”
日子很巧,虽然不是节庆,但作为主生长的青令与春天有缘,还是很容易令人觉得这种巧合十分奇妙。
舒君蜷起身体,唔了一声。薛开潮翻开刚才读到一半因为薛鸢来访而合起的书,头也不抬的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到了那天不要乱跑,就留在这里。”
这叮嘱多少有些不同寻常,舒君还以为他答应留下来就证明薛鸢的描述虽然过于感性,但毕竟也打动了他,于是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往上看。
薛开潮也不多解释。
虽然他在这里住着的时候确实是薛鸢照顾,叔侄之间不能说没有感情。可是薛开潮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个大人,十二岁了,记得自己的父母,也记得母亲之死,很不好亲近。而他又长得太快,没有几年迅速剥离浮游表层的感情,变得不喜不怒,不好接近。
薛鸢尽力了,但也就比薛鹭好一点而已。二人的联系因彼此位置而不能断绝,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对薛开潮来说,就是没有什么感情。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薛鸢是世家管家人的中正亲和,薛开潮就没有这一份顾虑,行动风格和薛鹭相类,其实都很令人头疼。
他愿意留下过这个生辰,薛鸢就算是达成所愿,迅速的筹备起来。
说是只在自己家里办一个宴会,其实比先前的接风宴还要热闹,来客如云,满城权贵有资格的踏足的都来了。宴会自然很有仙门特色,从琼浆玉液到菜色丝竹,都是薛家传了几百年的规矩。
毕竟是给令主庆生,而这令主又是如此年轻。
来客之中舒君唯一算得上认识的自己日安就是李菩提,她来的很早,直接带着礼物到了薛开潮的院子,说过两句话才去前面。
剩下的舒君不止不认识,甚至也没有机会见面——他很听话的一直留在自己房间,开席了就更没有他的事,只好在各屋转一转,查看烛火门窗,免得一时看不住起了火。
前面的热闹传不到后面来,但丝竹声音却常常有一线绵延不绝,响彻宅邸天际。舒君拿着一本《阴符经注》看。
这本经书全文才三百多字,其实不多,就算有不认识的字,认全学会能够通读也不需要许多时间。填塞其间的是巨细靡遗的注释,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通,甚至旁征博引,比经书本身多数几十倍,才成书一册,最适合给舒君打下基础。
书是幽泉特意找来,因此舒君也很当一回事。他从前没有机会读书,连戏本子都能翻烂,现在正正经经的有条件了,就十分刻苦好学。除了看找给自己的启蒙之书,也会主动去读点别的书,无论能不能懂,至少背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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